糜烂
白色房间,两张病床,另一张空着。他们默默对视,江漫站在门口,静静吸烟。
消毒水味、清冽的冷雪味以及淡淡烟味,飘着、散着,穿绕这房间。
并没静多久,他语气尽量的轻:"出国?去哪?"
路柔撇着头看向窗外,崴伤的右脚时有时无的疼,她沉默,其实她并不想出国。
江漫缓缓掐灭烟,灰掉进垃圾桶时,他沉声问:"就这么不想见我?"
她微微回了头。"我为什么要想见你?"
"也是。"
路柔听出他轻慢的声音里有点警告的意味。他眼皮耷了一半,文静极了。越静,背后反倒似有汹涌的气息候着,不知什么时候爆发。
下意识的,她往后缩了缩。
江漫隔着一张病床与她的目光对撞,看着,看着,他突然感觉有一大片空白砸来。
他好半天说不出来一句话。心头越空,越痛。
不是没想过这是一个骗局。说什么还有感觉,是她报復也好、玩心也好、猎奇也好,他依然从她这些拙劣的演技与虚伪的爱意里建一个海市蜃楼。他不是不可以自欺欺人,可现在他都还没喊一句疼,你别玩我了。她倒是要先走了。
"有趣吗?"江漫淡淡地问,向她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抑郁。
"怎么不继续骗?这才几天?我多好骗。你随便说一句,我什么不信?”
路柔意识到一种雄性的危险,手臂很快立起了寒毛,她想跑,无奈右脚发疼。
眼看江漫越来越近,她猜不到他要对自己干什么,心不安地渐渐吊在嗓子眼里。
她平静着声音说,我也没打算回来的。你就当我的确死了,现在结束对我们两个都好。
"怎么好?"
他的呼吸洒在她鼻尖上,嗓音轻得发狠。
"好什么?"
"你凭什么以为这是好?"
江漫优雅地抬起上睫,脸在她的脸上方一厘米左右,目光闪烁着同归于尽的摧毁欲。
很快,他用手指掐住她下颌,以强横的力度。她越挣脱,他就越有力。不久前还温润的男人,脸上的冷意渗到了指头。
"谁都不认识谁,最好。"她握住他的手腕,抵御着。
江漫没有立即回她什么,不知怎的,他深深看了她很久,才慢慢放开手,跟往常一样柔声说:"很晚了,你好好睡一觉。"
路柔听见椅子挪动在她身旁,大约膝盖位置。随即灯的开关按下,他说晚安的同时,黑暗盖来。
路柔困意也上来了,脸在暗色中,咬着这几个字眼。
"过几天我会办出国手续。"
他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夜,静得像停尸间。
大清早,2001号房的家属来住院处结清,要办出院手续。
在外留学的护士周媚拿着住院医嘱送至住院处核算,开具帐单。一番时间后,她将帐单给这家属,看他脸的时间比别人久一些。
叫他填写签字时,她多留了个心眼——江漫,这名吗?念出来温温柔柔的。
那时起,她有意无意地会多绕几圈二楼的楼道,一次撞见他细心捡起地上的包装纸扔进纸篓,一次看他笑着扶一个老人回病房,老人感激不尽,最后一次,她瞄到他被人撞到,惹事的人不道歉还装没事,他竟也不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