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这少年老成的背后,是流了多少血泪才成就的,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但是无论如何,眼前这条路既然开头,就必须走下去,因此,何不带着微笑走下去?我们不知道河底的暗流将我们冲到了什么地方,我只知道一直朝西,朝着太阳下山的方向,总有一天能到达那个玉兰满园的地方。何况,如今我彻底失去了龙鸦,失去了天下无双的自信,也失去了不与人谋的孤傲,我的身边,只有赌命相信我的小涧,有了信任,有了一路的同伴,或许,这就已经足够。带着小涧缓缓行走,彼此陪伴着,向前方的小路走去,依偎着彼此的体温,他们的脚步也渐渐变得沉稳,一步步踏在潮湿的泥土上。两边农田里的黄金野草迎着晨风起伏,卷起好大一片金浪,而足下的泥土却由于朝阳高升,越来越温暖起来。我们朝着西边不停的走,沿路经过无数个城池小镇,饿了就偷人家晒在外面的苞米,渴了就自己去找水井。也幸亏我们这幅乞丐的龌龊形象才一路避开了官爷的检查。龙鸦果然在四处搜捕我,各地都有我们的画像,我估计,我和小涧在民间很要红段时间了。不知走了多久,从昨天起天空就已经开始往下飘雪花了。我在前面走,小涧一步远的跟在后面,眼见荒芜的平原上薄薄的一层白霜,平原的左边,依然是平原,朝阳垂照而下,将两个人影长长地拉在白茫茫的原野上。今年这里埋满了尸骨,每年,定会有个好收成吧!终于来到北方了,离洪口关也不远了吧!我想着,甚至觉得马上,下一站就坐在院子里欣赏玉兰了。&ldo;少生,你这是要去哪?&rdo;&ldo;洪口关!&rdo;&ldo;去哪都行,就是不能去有花的地方!&rdo;小涧几步绕到我前面,挡住我去路,&ldo;不过我们这是要去北边吧,北边已经很少有花,那样也好!就是冷了点,对了,你饿吗?&rdo;小涧的话让我一头雾水,忙问:&ldo;为什么不能去有花的地方?!&rdo;小涧从怀里掏出半个烧饼递到我面前,略带些困惑的回答道:&ldo;我也不好跟你解释,从小到大我都不常做梦,但做一次就验一次,上次你送陆道尘去琴断口的时候,我就梦到你被死人压在了下面,等我赶到,果然那些人都不再来。这次我中毒后,梦境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可能是毒性还未完全清除的原因吧,醒来时只记得个大概了。&rdo;&ldo;哦,那你梦到了什么?&rdo;我好奇催促,希望梦到我和龙鸦五十年后一起下棋的场面。小涧脸色苍白,我催了半天才咬牙说&ldo;梦里,你躺在地上,我跪在你身边痛不欲生,这时,天空中有大片大片的花瓣落下,就是花瓣没错,因为,我隐约还闻到一股淡淡地香气!&rdo;背对着小涧默默往前走,嘴里低声念叨,&ldo;是吗!是吗!……&rdo;日落之时,我们站到了田玉城的遗址之上,今晚就在废墟的老城根下避风歇息。要不是两边有我烧了半壁的荒山做路标,我简直无法想象曾经这里是一座恢宏的城池。此时苍山野莽,白月虚垂,自古以来,无论英雄美人,王侯将相,最后也敌不过荒烟蔓草,一坟黄土,半山的纸钱。对着曾经的街道,长吁短叹。&ldo;少生,你怎么了?好像很感慨的样子,怎么?这难道是你曾来过的地方?&rdo;小涧在一旁架着篝火,红彤彤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他明明是美得令人惊艳的,想当初我们天上的太阳好像没魂似的,就剩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挂在那儿,鹅毛大雪从几天前就一直没停过,每日清晨开门,都要先扫过埋膝的白雪。我和小涧弯弯绕绕,好容易回到了洪口关,回到了安尸窑山腰却只见颓废残垣一处荒院。没了满树的玉兰,也没有了那个人!小涧不喜欢在玉兰院里住,他也说不出为什么,他根本不知道龙鸦曾在这里住过,只是直觉上的不喜欢,他说一进这院子就浑身不舒服。我没逼他硬要般上来,顺着他的意思在山脚下牵牛姐的坟包旁用干木材搭了个木屋。安顿好一切,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起来。在这坐荒山上,每天都能见到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提个食盒往返与山腰上的玉兰院,他天天都去照看那棵枯萎的玉兰,风雨无阻!龙鸦说过,他是在这颗玉兰树下出生的;他还说,一个走江湖的骗子预言他的人生只有两次花开的时间;他还说,只要我来,他就一定在这儿;他还说,他喜欢我;他还说……他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只是,为何明知是深爱,却表达不完美;为何明知要放弃,却不甘心就此离开;为何明知是煎熬,却又躲不掉,为何明知无前路,心却早已收不回来了?花开一次那时,他在,我也在;当阴阳涧再次站到宫门时,已经是十五年后。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回来,而且,竟是为了帮他原结心愿。入夜,一个黑影悄悄潜入皇宫,来到当今圣上寝宫所在。夜深,但寝宫内仍是华光通透,找得宛如白昼一般。阴阳涧咬牙暗想,没睡就好,爷爷找的就是你!入得大殿,却发现里面竟有人正在争论些什么。藏在屏风后面,却见当朝皇上,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所在,跪在地上的三人正为什么争执得激烈。而皇上却好像事不关己的,半个身子斜靠在龙塌上,一只脚还闲若无人的弯曲着,眯着眼睛冷冷地扫着大殿中正争执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