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一看,认的是小白狼,也不拦阻,说道:在屋里还睡咧,有事吗?
小白狼道:有要紧大事,快点叫醒他。伙计依言到了屋里,将掌柜的唤起身来。
且说这位掌柜姓门,乳名老贵,乃山东人氏。生得身躯伟岸,傻大黑粗,人都唤他叫门老粗。这门老粗小时逃荒至京,为人担粪度日。一来二去,三十多年的工夫,赚了几个臭钱,自家便开了个粪厂,倒也买卖不坏。这门老贵自小孤苦,又爱财若命,虽然发财,未曾讨得浑家,郤又饱暖思淫,熬不过去,不免到胡同里去逛逛。难为得这门掌柜悭吝成性,处处讲究省钱便宜,就是在嫖姑娘上也舍不得多费一文,因此这门老贵一向好在下处行走。自从有了窑子,他更是如获至宝。那些姑娘虽然不佳,一样是肉长的,何况还能白看白摸。从此门掌柜就不再逛私门头下处,专门嫖窑子了。
自从小白狼在胡同开了窑子,他便不时的常来走动,乐得花上六文铜钱便可真销魂一次。可是这些姑娘们,一天也不知要有上多少回,未免宽泛过甚。又因终年每日赤身露体,整天价同干草磨脊梁背,蠢汉磨肚皮,任你是细皮嫩肉,也要磨得如树皮一般,有得什么情趣。门老贵玩得久了,不觉腻了起来,心想:我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一向只同那些下三滥的窑姐打混,从没有尝过那黄花闺女是个什么味儿,欲待讨个浑家,连后婚他都舍不得,至少一天要吃两顿饭。
那天他同玉环完了事,便向赵三来说这事,托赵三替他物色,他们窑子里几时上了黄花姑娘,他便要去开苞,尝尝究竟怎样好法。郤又舍不得钱,斤斤讲价,说明顶多只出三吊。那赵三明知张小脚尚有一个小好未曾破肉,郤也不敢作主,便引他来见张小脚。二人一见,原是张小脚开私窑子时候的老客。二人大喜。门老贵说了来意,张小脚慨然应允,便叫他去替小好成人。
在张小脚想:小好反正是要去作买卖的,早晚免不掉是十兄弟口食,倒不如送个人情,赚他几吊黄澄澄的铜钱花花。那知门老贵郤嫌小好太小,说男不像,说女不似,身上多骨少肉,黄发瘦腮。觉得三吊黄澄澄的铜钱花在这么一个黄毛丫头身上,未免太冤枉了,当时便没有相中。张小脚答应替他留心物色。
这门老贵回去,整天价等待好音,无时不做着同黄花闺女睡觉的梦。这日清晨他又在做梦,梦见一个大好儿拉着他的手不放,不禁大喜,忙睁眼一看,拉他手的郤是硬帮帮直挺立的一条汉子。
他认的是小白狼,只听小白狼道:掌柜快些起来,有大喜临门。
老贵道:喜从何来?莫不是你们那里新来了好姑娘,叫我去成人去么?
小白狼道:正是为此。只见老贵眉头一皱道:怕不是什么好看的人儿,别又是找了上回那一个黄毛丫头,乳臭未干,叫我去试新吧?
小白狼道:不是,不是。这是京城里的一个小姐,年方一十六岁,才落到这里来的。你去看看,长的别提多好看啦,就算一双金莲,比小脚还小着半寸。
老贵一听,霍地坐起来道:你的话可当真?
小白狼道:一点不假。
老贵道:你们开窑子的惯会骗人,等钱骗到了手,怕又不是你了。
小白狼道:你若不信,白天里咱俩先去看看,看中,再讲不迟。
老贵点首称是。随即披衣下床,也来不及梳洗,随同小白狼一直来在张小脚的屋门前边。
老贵方将入内,小白狼道:且慢,我们先偷着看看,这丫头好不性急。昨天寻死觅活闹了一夜,你别再看出毛病来,不好对付,只可在门缝中盼盼,盼中了眼,到晚上再来,自然有法摆布他。老贵依言在门缝上只盼得一盼,小姐正坐在炕沿上低头垂泪。
老贵便拍着小白狼肩膀道:不错,不错,果然不错。
小白狼道:轻些,莫要打草惊蛇。遂向内向张小脚打一个手势。
张小脚即吩咐小好小心守着闺贞,随即来向老贵道了万福,说道:门大爷,这回可给你找了可口的来了。
老贵裂开黄牙一笑道:真好,真好。我回去拿钱,现在就来行不行?
张小脚笑道:也亏得门大爷是惯走场面的人,别看俺这局面小,难道成一个人,也就像打炮一般的省事么?
老贵一怔道:不是三吊吗?难道还有什么?
张小脚道:门大爷你可别装傻了,在那坊里要梳拢一个姑娘,成千把的银子花了还不算,还要什么头面咧,首饰咧,四季衣裳咧,檀木家俱咧,一样也不能缺。
门老贵面容改色,吐吐舌头道:这我可办不了。
小脚道:我是说给门大爷听,并不是要门大爷也这样花,就是要那么花,这小局面也担不了埃不过总也要像点样,别马马虎虎的就是了。
门老贵道:你要什么?待俺计算计算。
张小脚道:三吊成人的钱自不必说,另外得再给点东西。
门老贵道:什么东西呢?
小脚道:在这里衣裳是不用了,不过粉是要擦的。门大爷就给买二斤铅粉,两瓶头油罢。要行的话,就给这丫头通身上下的擦起来,好赛大白羊似的才有趣咧。另外再给备办点酒菜,等俺请十兄弟来给门大爷助兴,门大爷一个人冷冷清清的,不也怪没意思。再说这丫头好不小性,门大爷也不见得对付的了。
门老贵咋咋舌道:要这些好东西,那不得大把的钱向外花?
张小脚道:三吊铜钱成一个人还不算便宜?算的什么小账。
老贵道:六个钱就能玩一回的,三吊不也太多了吗?
小脚道:门大爷可别忘了,这是黄花闺女呀。
老贵哭丧着脸,好容易讲成铅粉一斤,头油一瓶,另备二斤烧酒,四盘凉菜请十兄弟,作小姐成人的礼物。那老贵迫不及待,张小脚急欲赚钱,讲好就是今天晚上掌灯时分,老贵到此作家。小白狼便去约请十兄弟。
话说门老贵急急忙忙向道胡同口走去,经过那窑子门口,情不自禁的从那圆洞里向里一望。只见色姐骚姐二人赤身露体,骚姐的小孩也是精赤的一丝不挂抱在怀中。
色姐将一只小脚放在膝上缠着那被刚刚拆散开来的裹脚布。老贵一见,淫心顿起,尽管怔怔的张望。色姐瞥的一抬头,正看见一个黑脸向他呆视,认为是个熟客,索性两条腿一劈喊道:今天早上还没接客啦,騷屄又干净,又紧缩,管保得劲。老贵正待进去,忽然想起今天晚上有大乐可享,还要留点精神。便不理她,一个人匆匆走出胡同,备办酒菜脂粉去了。正是:
可怜白玉女儿体,陷落蠢牛碌豕中。
要知小姐贞操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