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光影般纷沓掠过的每一桩,每一件,顷刻间都已被她亲手摧毁,被她弄得面目皆非,共同化为模糊不清的悲声。
李宣阖着眼帘,坐回了原处。
怎么会那么痛,心疼到呼吸都接不上的地步。
眼中泪水几番奔涌,他尽力稳着神,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紧攥着帕子的手指骨节一片青白。
本以为最痛的时刻已经在昨夜过去了。
他望着天际素月,等着黎明破晓,他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或是做错了什么得她如此相待。
只知道那种绵长无尽的痛楚,像千万只虫子在脏腑里钻咬,在骨髓里蔓延,直接绞尽了呼吸的力气。
活生生像再没有一处完好皮肉。
为什么会心伤愤懑到这个地步呢?是因自己受了骗?是恨自己白白受了几年愚弄?
还是发现从不曾被她真正爱过。。。究竟是哪一件伤人最深?
这一生最爱的,也是最恨的人,他可以为她生为她死,为她喜为她悲,为她蜡炬成灰,却又恨不得生啖其肉。
所有最热切也最冰凉的情感,都拜她所赐!
往日也不是没有过痛苦之事,君子六艺,习武练剑,期间受过的苦,也曾痛得毫无仪态可言。
然而与此刻相比,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体内仿佛有一股冰凉的火焰,从指尖燃起,把整个人都包裹在毫无温度的火焰中,体温被丝丝抽离,寸寸撕裂。
他痛得快要失去知觉了!
伤口的血渍已然包裹不住,顺着手心淌在了素净的宫袍上。
李宣随手将帕子一扔,似不在意。
多年煎熬,以为总有一天能迎来满怀春色,却原来结果都是一场空吗?
既如此,这几年甘之如饴的隐忍等待为的是什么?
如珠如宝捧在手心,任她若即若离,日夜惦记她寒暑饥渴,把能给予她的一切都给了她,尚恐自己不够心诚,为的又是什么?
为的便是有朝一日由她亲手击溃自己所有的骄傲吗!
方昭紧握着药瓶,收敛呼吸,轻手轻脚走到李宣身边。
凶狠的目光直视而来,他比数九寒冬更要凛冷的双目中晕着悲怒,生生将方昭的心扎了个对穿。
他哭了,他竟也哭了。
方昭怔怔地望着他眸中晶莹的泪光,涩然失语,他这样失态,他竟这样失态。
倨傲高贵,睥睨众生,意气风发,成竹在胸,坐拥天下的太子殿下,为情颠倒,如痴如狂,因她受的罪也细数不过来了。
方昭羞悔难当,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她为什么不先跟他退婚!她为什么不先与他撇清关系!她为什么要如此折辱于他!
他的眼泪如同一场她此生再都无法躲开的滂沱大雨!
方昭声音发颤,蹲在他脚边顿了良久,才颤抖着唤了他一声,殿下。。。我可以解释,你,先洒些药粉止血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