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么一来的话,当初她对那位威远侯的演绎推理就有些偏差了——显然,人家之所以被调上岸,纯粹就是皇帝佬儿心气儿不顺,拿这倒霉孩子出气。
和老太太的肆无忌惮不同,这位倒霉侯爷到底是给人做儿子的,再如何嚣张跋扈,面对只比自己大了四岁的继母,大概也不好跟人家争夺什么家产。所以老太太才借着林敏敏他们这件事来替这倒霉孩子出手。
老太太出手,最多只能算是年老昏聩,可如果是小侯爷出手,那就是不孝,是人品问题。一个老太太可以有人品问题,一个正值上升期的青年才俊却是万万不能有……
如今她才终于明白当初老太太为什么会那般说,只这“一鳏一寡”四个字,就能叫有心人听出一些粉色泡沫来……所谓“瓜田不弯腰,李下莫伸手”,这是古人的智慧,也是她必须懂得的忌讳。
“你这是在做什么?”
英娘的问话将林敏敏从沉思中拉出来。她抬头看看她,又低头看看炉灶,道:“我在试着做……”
没有马苏里拉奶酪的pizza,大概也没法子叫pizza吧。
“……我在做,呃,馅饼。”林敏敏揭开盖,满意地望着那烤得金黄的、没有马苏里拉奶酪的pizza。
“咦?这馅饼的馅儿怎么是露在外面的?”没见识的英娘则是一阵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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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到杭州时,已是三月末了,正是江南一年中景色最好的时节。
前一辈子的林敏敏就是在江南上的大学。但,这“由你玩四年”(university)的大学生涯,给林敏敏留下的唯一记忆就只有两个字——打工。即便是偶尔注意到这草长莺飞的无边春色,也是在上工或放工途中的匆匆一瞥。
忽然,无来由的,她就想起前男友曾约她假期一起游西湖的事来。那时候,为了高额的加班费,她拒绝了。
之所以会劈腿,大概从来就不只是单方面的责任吧,那时候的她,似乎错过了太多的东西,又将一些其实并不重要的东西看得太过重要了……
“娘!”弟弟不改本性,又冒冒失失地撞开舱门跑了进来,差点撞上国公府派来帮他们搬运行李的仆妇,惹得姐姐冲他一阵横眉怒目。
弟弟憨笑着摸摸如今已经初具规模的小板寸,转眼就绕过姐姐,跑到林敏敏的面前报告道:“太姨婆婆叫我们准备下船了呢。”
其实,船早就已经靠了岸。但这是个等级分明的社会,作为高人一等的头等舱乘客,自然是要优先下船的。偏老太太一点儿都不体谅其他舱里那些急着要下船的乘客们,直到码头上来接人的大管事亲自上船来请了安,又禀告了车马安排,她这才悠悠然起身。
林敏敏拉住钟离嘉,半责备半宠溺地道:“不是叫你不要乱跑的吗?你怎么会去那边?”
“我在找船长伯伯,”钟离嘉道,“我们要下船了,这一路多亏了伯伯照应,我想跟伯伯道声谢。”
“找到了吗?”
“还没。”弟弟又是憨憨一笑,“半路上就叫英姨他们给拦下了。”说着,回头看向跟在他后面的赵家三姐妹。
艾娘跑进来拉着姐姐的手笑道:“我们来接你们了。”
与尚未及笄的艾娘打扮不同,英娘和莲娘都整齐穿戴着斗篷和帷帽。按时下的流行,那帷帽上的面纱只遮至耳下,隐约露出一抹红唇和一截白皙的脖颈——这半遮半掩的风情,却是比全然不遮更加引人遐想,直教身为女人的林敏敏都看得一阵心旌摇曳。
见她望着她们发呆,莲娘过来笑道:“你的帷帽呢?”
此时,林敏敏也已经穿好了她的黑斗篷,见莲娘问,便摇头道:“我没有,不过我有这个。”她合上斗篷的兜帽。
“那多憋闷啊!”英娘扭身就要吩咐她的丫环去找一顶帷帽来。
林敏敏赶紧拦住她,“这会儿行李都已经下船了,上哪里找去?且就这么一会儿,也憋闷不到哪去。”
钟离家的行囊简单,很快便被那些仆妇们搬运一空。见姐姐一直盯着仆妇们,艾娘道:“你放心,她们都是妥当人,丢不了你的宝贝。”
姐姐却打小就是个操心的命,仍忍不住再三嘱咐道:“别的还罢了,我娘的匣子可不能有闪失。”若不是那匣子有些大,林敏敏又不允许,她还想亲自抱着走呢。
弟弟一听,忙也跟着叫道:“还有我的书。”
姐姐哥哥都有话说,妹妹自然也不甘示弱,也跟着叫道:“还有我的土豆!”
“你的什么?”英娘问。
“土豆!敏敏娘做的。”妹妹掀开一直抱在怀里的竹编小篮给英娘看。
“你不是一直自己抱着,都不让人碰吗?”妹妹的话叫林敏敏一阵无语,然后又是一阵无奈。在泉州时果然买多了土豆,直到快上岸了还剩下十来颗,于是她只好把那些土豆全都切成片,炸成了薯片。谁知这却出人意料地受到孩子们的欢迎——果然,垃圾食品到哪个年代都能诱惑孩子们。
想了民,她忽然回身从桌上的篮子里又翻出一包递给弟弟,“去道谢不好空着手,拿这个当礼物吧。”
弟弟答应一声,接过薯片转身就要跑。林敏敏忙嘱咐一句,“快去快回,我们就要下船了。”
莲娘笑道:“急什么,这会儿船长肯定在舷梯边上送客呢,这是他们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