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位威远侯六岁丧母,七岁便被他那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扔上海船去“进修”了。十六岁,他成为大周海军最年轻的舰长。十七岁,在他满怀抱负,一心要为帝国打通西洋航线时,老侯爷却更挂心自家的血脉传承问题,做主替他娶了个颇有嫁资的新娘。不过,似乎小侯爷对这门亲事有点意见,新婚第二天还是第三天,一心报国的他就抛家别妻返回了船上。一年后,当他正忙着跟海盗们打仗时,却传来那位新娘不幸落水去世的消息。三个月后,他的父亲老侯爷也因醉酒坠马而亡。承袭了爵位的年轻侯爷顾不得回家奔丧,带着满腹悲情,硬生生打通了被各路番人们霸占着的西洋航线。如今已经二十四岁的他,在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的同时,却依旧鳏寡一身,以至于连当今圣上都开始替他家的子嗣延续着急起来,生生下了一道命令将这位将军侯爷给拉上岸来。
且不管那道旨意明面上是怎么说的,就林敏敏看来,背后的因由只有一个——配种。
顿时,林敏敏明白了,老太太为什么对别人家未出嫁的小姑娘特别感兴趣,她这是不小心闯进老太太替她那位姨侄孙举办的相亲大会里来了!
也难怪老太太没功夫理她呢。
而这样一来,那些女客们带着针的眼神也就有了解释——人家是来竞争上岗的,自然看谁都像是竞争对手。
更何况,她还生了那么一张妖孽脸。
不过,很快这种尴尬的局面就随着林敏敏身份的曝光而被打破了。
国公府三姑娘赵英娘也不知道先前忙什么去了,如今听说林敏敏来了,便风风火火地跑进来,拉着她的手笑道:“你来了怎么也不找我去?要不是看到孩子们,我还不知道呢!”
上首的老太太一见她这么不着调,顿时虎下脸:“三丫头!”
三姑娘这才注意到那些女客,不由吐吐舌,赶紧过去给老太太和众人见礼,又恬着脸笑道:“老祖宗这里有客,不如就由我来招呼敏敏娘吧。敏敏娘还没见过大姐姐呢,我正好带她过去。”
因妹妹老是“敏敏娘、敏敏娘”地叫着,赵家的姐妹们也都跟着她一起那么称呼起林敏敏来。
提到大姑娘,老太太不由叹息一声,对林敏敏道:“正是呢,我正想跟你说一说这件事,只是这会儿不得空。既这么着,你先跟三丫头去见见大丫头吧,我们回头再说。”说着,又叹了口气。
其他客人们原都以为,这有着张狐狸脸的小寡妇是个不受老太君待见的,如今一听这话才知道,原来是他们误会了,原来不是主人家不搭理这狐狸脸,而是狐狸脸跟主人家已经熟到了不用拘礼的程度——虽然这句话林敏敏是打死也不会认同的。
见三姑娘亲亲热热地拉走那个小寡妇,那些有心人不由悄悄交换了个眼色——以这小寡妇的姿色,怕是自家女儿难以胜出了——于是,便有人向老太太打探起林敏敏的身份来。
“她啊,”老太太不甚在意地道:“她是老七未出五服的嫂嫂,虽然年轻,倒是个稳重有主见的。”
嫂嫂!
顿时,原本已经开始有些失望的众人心思又活络了起来。这大周朝虽说不禁寡妇改嫁,但总有些潜规则是不容打破的,比如这弟娶兄嫂,兄死弟及,便是禁忌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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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大姑娘跟林敏敏一样,也是个小寡妇的身份。这次老太太带着一帮子侄南下,就是来替这大孙女撑腰的。
据说,这位大姑娘和她的夫婿也算是青梅竹马,只是嫁过去没两年,她那夫婿就一病呜呼了。偏她那婆婆性子偏执,看不得儿子死了媳妇还活着,想着法儿的折腾这新寡的儿媳,逼得大姑娘险些走了绝路。老太君听了家人禀报,顿时大怒,当即点齐自家子侄,坐着船就杀奔广州,只差点没把大姑娘的夫家给拆了。
“这不,虽然把大姐姐给接回来了,可大姐姐自己还是想不开,整天以泪洗面,唉。”提起这位大姐姐,三姑娘也是一脸的无奈,对林敏敏道:“敏敏娘,有空你多跟我大姐姐聊聊天吧,毕竟你们都是……”她忽地一吐舌,望着林敏敏憨憨地笑了。
这三姑娘,向来是个嘴上没把门的!
林敏敏望着她摇摇头,不由也笑了。
三姑娘也知道自己又犯了老毛病,赶紧转移话题道:“这一回,老祖宗是铁了心要给七哥找个媳妇儿了,连坐着船都不忘帮七哥相看。可要叫我说,七哥向来是个有主见的,老祖宗这么做,我看七哥可未必会感激她。”
见她“七哥、七哥”的叫得欢实,林敏敏不由就旁敲侧击地问起那钟离家的事来。
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原来这孩子们的“七叔”、三姑娘的“七哥”,大名叫钟离疏,他的外祖母和太夫人是亲姐妹,且他外祖母很早便去世了,他的母亲等于是跟着这位太夫人长大的。
“说起来,这次七哥被调回来,其实还是受了我们家的拖累……”
似乎这位三姑娘又犯了口快的毛病,说到一半才意识到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匆匆一瞥林敏敏,突兀地转移话题道:“这些日子,也亏得有妹妹在一旁给我姐姐解闷,不然我看我姐姐大概连房门都不愿意出一步。”她叹息一声,又道:“我就不明白了,姐姐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姐夫之前对她也没那么好,隔三岔五就纳个妾来气她,怎么她还那么惦记着他?连笑都不会了。敏敏娘,你就比她坚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