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有了这个猜测,心里竟生出些忐忑来,庆安和他说话他也心不在焉,要么研墨,要么整理条案上的纸张,余光却在捕捉那人的动作。
终于,那人将条案下的抽屉拉开,小心翼翼地取出他给她的文房盒,她的丫鬟才开始帮她研墨。
她取了一支笔在手心上戳了戳,随即微微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还迫不及待地蘸了墨写字。
文清看得嘴角弯起。
他在那盒子里放的两支笔,一支是善琏湖笔,另一支是皖香笔,是他最好的两支,她随意挑哪一支都会喜欢的。
要说塞东西给她这事,也的确是偷偷摸摸又不合规矩,根本不像他会做的事。然而,他心里分明就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雀跃
在他看人的这会功夫,也有人躲在暗处瞧着他。
两个女孩儿,一高一矮。
略高些的梳着分肖垂髫髻,正扒在槅扇的缝隙上往屋里望。身旁的小丫头梳着丫髻,不错眼珠地盯着正房。
“小姐,老爷出来了!”那小丫头低低地叫了声。
扒门缝的女孩儿立刻转回身来,带着小丫鬟朝正房的方向走。
“爹,您用完饭了?儿去收拾碗筷。”那女孩儿见了迎面走来的梁有德,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梁有德笑着点点头:“语蝶,待会天气热上来,就在屋里歇着,别出来了。”
语蝶应下,带着小丫鬟往里走。
“小姐,您日后可别这样偷看人家了。奴婢这心都被您吓得跳出来了。”小丫鬟抱怨道。
语蝶撅了撅嘴:“看看都不行么小巧,你说他人多好,昨天让他进来,他都不往咱们面前凑合,就在那日头下站着,等门外那沈家小姐一走他就走了。”
小巧摇了摇头:“奴婢说句难听的。他再怎么好,咱们也攀不上啊。他可是侯府世子,连沈家小姐都瞧不上,能瞧得上咱们?”
“那那我若是不认识他也就算了,偏偏是认识的,你再看我爹给我找的那人,论样貌、家世、学识哪一样比得上他,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真是宁愿给他做妾,也不愿给那人做妻。”
小巧暗暗翻了个白眼:“您也就想想吧,就算您乐意,老爷还不同意呢。”
语蝶恼地哼了声:“怎么就不行,事在人为,咱们想想办法。”
西厢的课堂里,梁有德一进来就觉得不痛快。
他一眼扫到男学生这边又空了两排座位,眉毛便不由蹙起。
众人行礼后,庆安忙道:先生,应芳弟弟尚未痊愈,今日依旧请病假。”
“那个呢?”
梁有德用下巴指了指最后一排。
最后一排原是沈应成的座位,可那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庆安自然不知他人在哪儿。
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却见族弟沈炜冲他挤眉弄眼,又朝他摆口型。
好像是在说“胭-脂-胡-同”。
胭脂胡同是个什么地方?京城他来的时间短,也没怎么逛过。
梁先生见无人回答,狠狠哼了一声。
“帮我转告你们家大爷,朽木不可雕,粪土之墙不可污。明日他若还不来,我便让人撤了这条案,至少落个宽敞。”
屋里霎时寂静,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梁有德正要坐下,却一眼扫见那白茫茫的屏风后,女学生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