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程在一旁只抿着嘴,他知道悠悠不过是拿话激林一飞罢了,心底里是将他当好朋友看待的。便道:&ldo;一飞,我和悠悠不是外人,咱们三个也算是生死之交,你有心事但说无妨。&rdo;
&ldo;既然巴巴的从杭州投奔到山阴来,你若不和我们诉说,岂不白白赶了这许多路?&rdo;
见悠悠和赵士程都发话了,林一飞这才抽抽噎噎道:&ldo;你们可知我是谁?&rdo;
赵士程道:&ldo;林一飞啊,福建人氏,现是临安府赫赫有名诸卫大将军!&rdo;
林一飞道:&ldo;非也非也,我不姓林,我姓秦,我父亲是权倾朝野相国大人秦桧!秦桧啊!&rdo;
此言一出,悠悠和赵士程皆敛了颜色,蓦然一震。
林一飞这才抖抖擞擞说出事情原委。原来林家寄养的林禧不过是秦桧舅子王日奂的儿子,只因秦桧惧内,遂将与丫鬟所生的儿子送往福建仙游林家寄养,王日奂心生不轨,也将自己有着相同命运的儿子寄养到同一户人家,还买通了林家夫妻,只道林禧才是秦桧亲生的,而秦桧的亲生儿则说成是林家夫妻自己的儿子,随了他们另两个儿子一鸣、一鹗的名,取名一飞。林禧认祖归宗后改名秦禧,一步步由秦桧扶持着平步青云,林家三兄弟一鸣、一飞、一鹗皆为朝列。秦禧虽非秦桧亲生,却是为官处事如出一辙,尽得秦桧真传,秦桧恶名昭著,这个假冒的私生子功不可没。一鸣、一鹗兄弟因为受了秦桧提携之恩,也尽数沦为秦桧爪牙,唯独林一飞秉性纯良,虽然深受丞相之恩,却并不以为伍,一直洁身自好,克己奉公。
&ldo;要不是这回突然被岳飞的后人刺杀到诸卫府,我还不知道此事呢?原来全天下都知道我才是秦桧的亲生子,而我自己却被蒙在鼓里,怪不得朝堂之上,但凡贪官污吏就亲近我,而所有有识正义之士却都避我唯恐不及。&rdo;林一飞情绪波动,说到激动处再次落泪,长叹不止。
悠悠回头与赵士程互视了一眼,便劝林一飞道:&ldo;你之前已蒙丞相荫蔽,就算你不是他的亲生儿,你与他也脱不了干系。所谓&lso;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小人之泽五世而斩&rso;,你是不是他的亲生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既然有一颗向善的心,又何必诸般痛苦与介怀呢?&rdo;
赵士程也劝道:&ldo;悠悠说得对,一飞,你从善如流,善恶分明,亲生父母不能改变,唯有尽力做好自己,你不要再这样妄自菲薄。&rdo;
林一飞泪眼模糊,&ldo;知道我是秦桧的儿子,程哥还愿意与我做朋友?&rdo;
赵士程朗声笑起来:&ldo;岂止做朋友,还要做兄弟!若是嫌弃你,当初就不与你来往了。&rdo;
是夜,赵士程和悠悠陪着林一飞又做了一会子思想工作,林一飞心结顿解,回客房安睡,赵士程和李悠悠也上床安歇不在话下。林一飞一直在赵府住了些时日,杭州那边丞相是催归书信不断,他也置之不理,只是和赵士程、悠悠三人谈书论道,把酒话雪,好不快活。
圆仪要找悠悠问问书信的事情,苦无机会,一日冬阳初照,积雪有融化迹象,覆盖了一冬的植物渐渐露出即将发芽吐蕊的新鲜枝条,整个花园子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赵士程遣了雨墨来如意轩请圆仪去花厅赴宴。原来赵老夫人对上回林一飞提亲的事颇为恼火,这一回林一飞在赵府住了小半月,她也不理不睬,近日在赵士程的劝说下方才解了气,这才出面以地主之谊,摆宴款待林一飞。所以唐婉等女眷也都出席。
圆仪到得花厅时,赵母、赵士程、唐婉、悠悠皆已出席就坐,林一飞坐在赵母左手边主宾位置上,赵士程则坐赵母的右手边,赵士程下首依次是唐婉、悠悠,圆仪到了,宴席就开始。席上,众女眷皆静默不语,唯老夫人、赵士程和林一飞三人谈笑风生。趁众人不注意,圆仪将一张纸条塞到悠悠手里,悠悠只一惊,当时就掩进袖兜里,待宴席散了,回到绿绮轩,急忙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着:到如意轩一叙。
午后,悠悠打发了吱吱探听到赵士程去了唐婉的婉心阁,便假意午睡。等吱吱回了自己下房,她便一人悄悄地去了如意轩。如意轩早就摒退所有下人,独留圆仪一人候她。房门一掩,二人便开门见山。
&ldo;姐姐约我,所为何事?&rdo;悠悠站在地上,从都上揭下风帽,圆仪未请她入座,她也没有入座的打算。
圆仪脸上挂笑,目光里却是点点寒光,&ldo;当然不为叙旧。&rdo;
&ldo;可是要问我林一飞从杭州寄来的那封信的下落?&rdo;悠悠不准备含糊。
圆仪依旧皮笑肉不笑,&ldo;妹妹痛快。&rdo;
悠悠心里伤感,此时此刻她方觉她与圆仪之间早就姐妹缘尽,虽近在咫尺,亦是隔了千山万水的感觉。她不愿与她过多磨叽,便直截了当道:&ldo;你虽对我情断,我却不能对你无义,那封信沾满姐姐滑胎血水,污秽不堪,我已让吱吱烧毁了。&rdo;悠悠说完便转身欲离去。
圆仪从座椅上站起来,情急道:&ldo;你以为我们之间走到今天这地步,是我负你在先吗?&rdo;
悠悠停住脚步,却没有回过身去,她只觉得背脊嗖嗖发冷,便也寒了心问道:&ldo;不然呢?&rdo;
&ldo;如若你真当我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又怎么会将我的私密与一个下人分享?你是在用我的痛处去换取忠肝义胆,你不过是自私自利的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