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二月,本该是水暖花开的季节,但是BJ城却飘起了小雪,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紧紧地裹着棉衣,顶着满头雪花和寒风,一步一步前行。
“听说,这次降温是俄罗斯一个超大冷气团南下了。”
昏暗的棚子里,年岁不大的女孩子全靠自身颤抖发热,瑟缩着脖子,冻得通红的双手放在嘴边不断的哈气。
“这年头冷气团也成精了,知道俄罗斯的姑娘不怕冷,特意跑到这里来祸害我们。”接话的女孩和她动作相仿,不过头上多了一顶军绿色的大毡帽,把两个脸蛋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颇为灵动的眼睛。
她们现在所待的地方是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即使能挡住头顶上的雪花,也挡不住无孔不入堪比生化武器的寒风。
叶理穿着一件样式老旧的红色羽绒服,蹲在棚子的边缘,伸手就能够接到天上飘下来的雪花。
雪花很小,落到手心里,立刻就化成了一滴水,冰冰凉凉的,顺着指缝流泻到地面上;就像她自己,无所依,无所靠,只能随波逐流,滴落在尘埃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上百号的龙套群演蹲在这儿,黑压压的一片,看上去就像菜市场一样,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叶理离开警察局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从一开始的迷茫,到如今的适应,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滋味。
一阵凉风吹过,叶理用力捏了捏鼻子,嗓子有点干痒,赶紧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耳畔传来中期十足的男音,“都起来,都起来,来活喽~~~~~~”
循声望去,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撇小胡子,身上穿着一件今年最流行的皮夹克,站在棚子外面吆喝。
其实到北影厂门口招人的无外乎两种人,剧组的副导演或者群头。
副导演来招人,一般都是趾高气昂,以四十五度角望天,跟挑牲口似的,一通乱点,“你,你,还有你~~~~”
群头选人往往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方便登记群演的BB机,座机,手机电话,以便以后需要的时候联系。
眼前的这位就是北影厂数一数二的群头,人称‘赵哥’。
叶理双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浮灰,走到赵哥跟前报了姓名和联系方式,便站到一边等着。
这一次一共选了四十多个群演,作好记录,赵哥就带着他们往北影厂里面走。
步入北影厂,先是一排广告,随后就能看见一栋极具时代特色的红色大楼,据说是建国初建的,正对北影厂大门的大楼顶上,矗立着五个鎏金的大字,为人民服务。
穿过两条街道,再转过一个弯,就到了著名的明清一条街;这里每天都有影视剧组在这里取景拍摄,也诞生了多部名满天下的作品,所以观光旅游的游客也有很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她们今天要拍的是一部清宫戏,需要换服装,戴头套。群演一到位,工作人员就拖了几麻袋的服装道具过来,“你们自己选合适的尺寸穿上。”
衣服如此,鞋子更是如此,整整一麻袋的花盆底,不仅要找到合适的尺寸,还要能配成一双的两只。
叶理挑挑拣拣找了一双差不多的套上,大一点小一点她都习惯了。衣服上有一股淡淡的馊味,幸亏现在不是夏天,要不然早吐了。
穿好了衣服,戴上清朝特有的头套,就搬着一个小马扎到指定地点化妆。在剧组里只有大牌的明星有专门的化妆间,像他们这样的群演,直接找一个空地,糊弄糊弄就完了。
群演用的化妆品都是便宜的大路货,质量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涂抹到脸上,叶理都觉得特别不舒服。
天上依旧飘着小雪,凛冽的寒风就想一把刮骨的刀子,一下一下割在脸上,除了疼还是疼。
别看戏服里三层外三层,但是真的不保暖,薄薄的一层布,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夏天不透气,冬天不保暖,还好她在里面穿了一件羊毛衫,要不然现在哭得就是她了。
不远处的戏棚子里,工作人员正在给几个主要演员灌热水袋,旁边还有两个热风扇,呼啦啦地吹着热风,每个人身上还披着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再对比她们这批群演,一个个冻得直哆嗦,一边跺脚一边不停的搓手。
叶理别过眼,看向远处的迎风挺立的青松,她早该知道这个圈子的残酷的,但是正真到了这一刻才能体会到那种无法言明的滋味。
这个剧组是从台湾过来的,上到导演、男女主角下到一个小小的剧务都是台湾人,所以对待她们这群大陆龙套的态度比国内的那些个剧组还要恶劣,一个个雄赳赳的,就像动物园里的小孔雀似的,趾高气昂。
叶理今天演得是一个捧花的小宫女,没台词没镜头,只需站在女主角的背后充当背景板。其实群众演员也分好几种,龙套演员基本就是扮演路人,通常情况下没有露脸的机会,工资日结,50块钱一天;跟组演员就是跟着剧组跑,虽然大多都是打酱油的角色,但不用充当背景板,一般会有一两句台词,运气好的还能有镜头特写,工资也比一般龙套高,一个月三四千块钱;特约演员算是群演的最高层次,有台词有镜头,工资按场,一天能赚七八百块。
叶理就属于第一种,龙套演员,工资低还不稳定,有时候等一天,一个子儿都赚不到;不过她运气好,这半个月来,每天都能找到活,碰到大方一点的剧组,七八十块也是有的。
这部电视剧,叶理上辈子完全没看过,男女主演她也一个都不认识,想来没什么大名气。一场戏不知道N了多少遍,她觉得两条腿都僵了,整整站了一个小时,女主演还没调整好状态,正坐在那里委屈的流眼泪,助理模样的小姑娘弯腰站在旁边又是安慰又是递餐巾纸,时不时还要被骂两句。
“矫情!”
叶理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找不到状态还不赶紧熟悉剧本,哭有什么用,难道觉得自己委屈了不成?
想她上辈子也是个文明人,没想到穿越一回,也被逼着爆了粗口;叶理心里一边吐槽一边悄悄地抖了抖小腿,促进血液循环。
拍摄暂停了半个小时,直到女猪脚接了一个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头是何方神圣,竟能把矫情的女猪脚哄得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