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遗迹,梁非秦也不由自主的感到悲伤。他的朋友,他的对手,他的护卫都陨落于那个地方,往后余生再也不复相见。
“为人我没能救得了他们,为妖我也没能……咳咳咳。”血如泉涌,很快就濡湿了他的衣袖与胸前的衣衫。他转过头,不让梁非秦看他狼狈的身影。
罗杨。梁非秦心疼不已,恨不能立刻动起来。也不知是不是他疼心之下产生的幻觉,他感觉胸前一股热流流向四肢经脉,等他细细的去感应,却什么都没有。
梁非秦心中咬牙,看向罗杨的眼眸都快冒火了。
罗杨咳了一阵,血流了满身。他微微喘息着倒下,缓过一阵后,才拿干净的右手去牵梁非秦的手。他不敢看他,但安慰的话还是缓缓的自唇间流露而出,他道:“公子,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没事,吐了那么多血你跟我说没事,你骗傻子吗?若不是手不能动,否则梁非秦一定把他手掐出来血来,以泄心头之愤。
罗杨歇息许久,久到两岸的山陵从斑驳的青白色到一片翠绿,他才挣扎着坐起。
“公子,现在你感觉到了吧,感觉到我对你做了什么。”
感觉到了。梁非秦现在不愤怒了,他看着罗杨,心如死水,目光里无悲无喜,只有一片死寂。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之前看过的啊!那本书,那个以身为献的术法,那个被束之高阁深藏在角落被他找出来的那个术法。以垂死之人的最后的生命精华成全另一人的进阶之法——生死转。
它最开始出现与战场,盛名于一场大战,成就了一人,扭转了原本必败无疑的战局,但也让原本让那人背上沉重的枷锁。那人没死于战时,却死于自己的心。过多的愧疚沉压在心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人选择了那片战场了结生命,奔往忘川。
“我不后悔选择用术法赢得了胜利,只是没能与他们一起生死与共,深觉遗憾罢了。”
他留给世人的只有这些与完整的术法习得过程,他希望这个术法没有用到的一天,却又希望那一天派上用场。
我许生死赴大殇,惟愿平安满人间。
那时的大是大非传到今时的现在,已变了味。术法没变,但它的用途变了,人心也变了。
梁非秦知道罗杨干了什么后,他就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他把经脉中微不可察的灵气聚于喉间,想让自己能够开口说话。
罗杨了然的一笑,轻声道:“公子,我心悦你,从你明了自己心意的那刻起。”
骗子,我明了心意是十五岁。那时你……梁非秦猛然反应了过来,他朝罗杨吼道:“你早就知道。”五年的苦苦挣扎,五年的辗转反侧,每次都在心猿意马的时候告诉自己要冷静,把心意爱意都深埋于心,唯恐被知道后得来厌恶的眼神。现在他告诉他早就知道了,那他这五年来到底算什么。
悲愤之下,他连自己能开口说话都没察觉到。
“那天你跑出去后,我就知晓了你看到我愣住的原因。”他的手指抵在他的唇边,他继续道:“我知晓了你的心思,也就明了自己的心思。”察觉到自家公子喜欢自己时,他第一感觉就是喜悦。
什么情况下他会感到喜悦,那就是他也心悦他家公子,所以才会如此。
“那你……”梁非秦停住,下一刻就语带祈求的让他停手。
“罗杨,现在住手还来得及。”他看着他,语带悲凉。
罗杨摇摇头,道:“对不起,公子,我们之间的缘分到此为止了,原谅我把你一个人丢在人间。我真的,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那我呢?我就那么无关紧要吗?你说你心悦我,你真的心悦我吗?!”没有活下去的理由?这叫什么话,啊,这是罗杨同他开玩笑吗?
“我心悦公子,所以我只能死。”罗杨眸含悲哀,一滴泪水从眼眶落下,他的眼眸也有赭红色转为鲜艳的红。
“我非人族。在人界妖界还算和平时还有我立足之地,但今时今日在两界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当下,公子,松河沿护不住我。”而他宁愿死也不愿抛下他今生所爱。
梁非秦深吸一口气,道:“松河沿不行,那我们就去海外,海外岛屿众多,我们随意找一处隐居,不行吗?”说道最后他嗓音悲呛,哽咽不已。
罗杨再度摇摇头,道:“不行的,公子,不行的。”然后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梁非秦在心里狂骂人,嘴上却温柔的祈求道:“罗杨,你放开我,好不好?你这样我会死的。”声声入耳,声声让他痛不欲生。
罗杨似是痛极,他背对着梁非秦缓缓倒下,呼吸渐渐微弱到令他恐慌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