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命,也是她的。
镜里的容颜似远山黛,青也好看,白也好看,雾遮不住她,唇抿一抿就是着红的霞,卧在山脊上。
“我嫁。”她笑。
“我的儿啊!”
他们从府内哭到府外,京城皆知,她要嫁了。
没人开口,连皇帝都沉默。
下月十七,吉日,宜安葬。将军府娶妻,来迎亲的是他妹妹,家中只剩女眷,同姓亲族竟无一人是壮年。
她没有坐花轿,穿的是凤冠霞披,却系白腰带。细细的一缕白,牵住阴阳两生。
她也没有红盖头,华贵的金冠挽进发里,双手捧着一把剑,从闺阁,走进将军府。
走过的两侧房门紧闭,却跪着乌压压的人。人头攒动,便是几年前新帝登基也没有这样大的场面。
偶听得有人哭,被旁边的人使劲搡了一把。
唢呐吹起来,高亢嘹亮。既是迎亲,也是送葬,于是这大喜与大悲,就都有了。
万人跪伏着送她进府,皇帝先上了一炷香,对着高堂深深拜下去。
满墙牌位,满门尸骨。这一桩桩一案案都是人,是血。似乎透过这些还能看到他们惨死边疆的景象。
堂下也觉寒。
自古将军多立衣冠冢,尸首带不回,草草挑两件衣衫便入殓了。
后人祭着百年破衣裳,他却在苦寒之地长眠,永世不归。
她笑了一笑,脸上抽动一下。将长剑抱进怀里,沉重的铁砸在心窝,闷闷痛着。
傧相喊:
“一拜天地!”
她对着青黑的天拜下去。
“二拜高堂!”
她对着乌黑的牌位拜下去。
“夫妻对拜!”
她抱着剑俯下身,眼泪忽然砸在地上。
礼成!
于是从今日起,她便是他的妻了。
那年桥上观月,她拆了云鬓,将双尾翠放进他手心,笑问:“君可愿,许我白首约,十和两相全?”
他应了。
那谁都不可以失约了。
你来,我嫁给你,你走,我便随你去。忠君孝义唤不醒。
当夜,少将军夫人殡。
似乎所有人都预料了这结果,她爹娘来时连哭都倦了,默然哀伤着,偌大的庭院里只有风吹过的沙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