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
“不是。”
“堂妹。”
“也不是。”
旁人再问他便哑声不语了,只笑的意味深长。
这笑容落在聪明人眼里,心里能猜个八九不离十,瞧着乔林月的眼神也跟着变了,不是轻蔑,而是实打实的赞叹。
令徽二十出头时风月场上谁不认识他?尖沙咀开张时他送了一条街的花篮,今天包这个明天包那个,顶尖的货先给他尝鲜。令徽有的是钱,他爱玩,也玩得起,等他腻了,再转手扔给其他人。说起来他也就近来一两年收敛了。
令徽令大少,玩女人的手段一流,经商的手段更胜一筹。纵使旁人看不上他这种浪荡样子也不得不低头。他虽然荒唐,但却从来没带女人回过令公馆,这位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在他心里的分量自然不轻。
他们回了令徽一个眼神,两方遥遥举杯,令徽一饮而尽。
旁边就是女眷小姐们呆的地方,令徽不准备这么早就放她过去,转身带她见过场上的合作伙伴。令徽举杯,周围一圈人都应承,她也跟着轻抿一口。
就这样转过三四轮,令徽透过酒杯看到她红晕的脸,敛下眼里的恶意,笑的更加温雅动人。手里的酒杯晃了晃,浅红色的液体翻滚下落,在里头打了个旋儿,像人受惊时血液的流动。
这酒都是几种洋酒掺出来的,生意场上的男人喝惯了,三杯四杯也不算事。但是她,令徽想到这笑意再也压抑不住,似乎看到美餐已经备好,马上就要装盘上桌。
他给旁边的沫儿使了个眼色,她立即上前扶着乔林月去了女客处。
这场宴会是令徽挑的头,名义上是为了庆祝之前与余王两家的合作成功。三家一起做烟草生意,仅这一单,就能让令徽赚个金山银山。
今日来的都是上流权贵的掌权一辈,包括他们的亲属儿女。与令徽的年纪不同,这些人大多四十近五。
余王两家隔着半个场子交换眼神,又一起不约而同地望向乔林月,都有些不说破的明了。
庆祝?骗谁呢?早年又不是没合作过,哪次见他办庆功宴了?
令徽商场上再狠,还是不是栽进了美人怀?现在是带人出来过过场面,等会就得将她介绍给众人。她若是出身大姓他们还能理解,一个要当姨太太的何必给这样大的脸面?
组高端局来介绍她,这样的事也就令徽做得出,他不嫌丢脸,他们还嫌这水脏呢。
不过心里骂他千万遍,众人脸上仍要摆出尊敬。
令徽笑着看过一众人,添好酒继续喝。
不屑又如何,在自己面前还不是要低三下四。真有骨气的,那就别来,堂堂正正血海拼杀。这般立牌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拿刀架脖子上逼他们来的。
令徽轻慢地小酌一口,心里嗤笑,盘算着下次再剥下他们一层利。
两方互相看不上,觥筹交错却不停。虚伪,利益和这衣冠楚楚的人们糅杂在一起,构成香港的底色。
已经七分醉的乔林月被围在中间,看人的眼都是重的。
挨着乔林月坐的是王家的小姐,她原是所有人看好的令夫人,不过现在已经嫁人了。
王家和令家是世交,她和令徽又年纪相仿。令徽二十二岁那年,余家还没像现在这样威风,合作的只有令王两家。
彼时令徽接管令家事务不过一年,王父被底下人撺掇着昏了头脑,以为他还是那个浪荡子,撑不起场面,就拿着当时的合作半要挟着想让他娶了自己女儿。
早年令家困顿时,王家曾伸出援手,令徽念着这点恩情也就一直让着王家。可谁知王家贪得无厌,将算盘打到自己身上,这一举动彻底惹恼了令徽。他私下里当即叫停了合作,朝着尚还弱势的余家抛出橄榄枝。
香港市场本就这么大,他们两家垄断百分之八十的货源。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余家又占了大头。令徽表面犹豫不决,背后授意余家跟王家背后的货源商交易,加价买入。
他们这事做的隐蔽,等王家反应过来令徽和余家已经做的风生水起,全然用不着自家参与了。
这一套流程下来王家市场占比大大缩水,稳定了令徽霸主地位,同时又多了个余家与他相争。
再往后的合作令徽默许了余家参与,王家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一句话不敢再提亲事,匆匆把女儿嫁人了。
王小姐看着身旁的乔林月,默不作声往远处挪了挪。眼神里有深深的鄙夷,却也有藏不住的艳羡。
乔林月醉得快要坐不稳,沫儿上前看过王小姐一眼后又低下头。
娇客圈有一瞬间的安静,立马又恢复原来的欢乐融融。
等着嫁人的小姐们聚在一起碰头笑闹,眼带钩子似的瞄过场上的年轻男人。碰到样貌好的小手指一翘,将他拎出来给小姐妹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