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适容起先派人暗地里去打听了下徐进嵘的动静,说他在修缮祖屋,果然像是要将他母亲接回长居的样子,不过停留了几日,便又离去,此后不过是偶尔到来,没两日便又匆匆离去的,此外并无别的异常。这才渐渐放下心来,也不大去理会了。倒是杨焕,见他数月来辛劳,做得有模有样,人都黑了一大截,一回来就嚷着腰酸背痛的。起先自是十分地怜惜,炖了各色补品叫喝,晚间又给他推拿按摩,少不得有时也是被他毛手毛脚占下便宜。待后来夜夜都是如此,一次比一次嚷得厉害,便也知晓他那点小心思了。虽是略感好笑,只想到他果真也是认真在做事,便也不戳穿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哄着,见缠得厉害了,便自管翻身朝里不去理会,那杨焕讨了没趣,怕真惹恼了她,这才稍稍收敛了些。时令已是十一月中了,离修筑海塘过去整三月多。全县境内五十里海塘,分了五段分别修筑,待延桩基伸展开来,再各自合龙成堤。因了上下一心,民夫全力以赴,进展甚是见效,这日一片敲锣打鼓声中,最先距离较近的两段终是合围了起来。只见这堤塘脚宽三丈,面阔一丈,高一丈五尺,俱是由块石纵横交错砌成内直外坡式,塘后筑粘土夯实防渗加固。又听取了当地盐民的建议,每隔一段便留下一些涵洞,海水可通过涵洞流到海塘西侧,这样盐场煮盐取水亦是十分便利。远远望去,已经合围的这段堤坝便似一条巨龙横卧大海之滨,雄伟壮观。在场诸多老者无不热泪盈眶,道它拒万顷汹涛于外,护千顷良田于内。顽皮孩童亦是纷纷爬上堤顶,欢呼着跑来跑去,热闹万分。许适容亦是挤在人群里,见杨焕被人围住,似是众人在感谢的样子,心中欣慰,突地竟也有了与有荣焉的感觉,远远注目着,一直等到了他身边人散去,回了自己身边,两人相视一笑,朝着停在外面的马车走去。正要上去,突见身边围了些当地妇人们过来,其中便有那泥鳅的娘,纷纷将自己手上的篮子往车里放,里面都是些鸡蛋红枣的东西。许适容慌忙推拒,那泥鳅娘便已是扯了嗓门道:&ldo;我人粗,眼力也是不济,和夫人碰了几次面,现如今才知道竟是知县夫人。杨大人为我们百姓做了这件大好事,我们也没啥可表示的,这都是些自家出的东西,粗是粗了些,只都是我们的心意。就是觉着夫人和别的官夫人不同,这才商量了厚着脸皮送了过来的,夫人若是不收,就是嫌弃了。&rdo;她说完,另些妇人俱是点头。许适容无奈,看了杨焕一眼,这才含笑一一道了谢。妇人们这才对望一眼,笑嘻嘻各自散去了。两人上了车,杨焕翻检了下七八个篮子里的东西,嘴里念道:&ldo;这许多枣子鸡子的,哪日才能吃完啊?&rdo;手又伸向了最里面一个覆了块布的篮子,掀了开来,突地惊奇道:&ldo;咦,怎的还有个袋子?&rdo;许适容望去,见他手上拿了个布袋,顺手接了过来解开。瞧着里面似是放了块红布的样子,抽了出来抖开一看,却是一下子有些面红耳赤起来。竟是一件红布肚兜,上面绣了幅麒麟送子图。也不知是谁绣的,那绣工竟是极其精致,比起京中一流绣庄里出来的也丝毫不为逊色。一胖胖小儿跨坐在麒麟之上,左手持莲花如意,右手扶住麟角,憨态可掬,便似要蹦下来一般,上面是祥云托日月,下面有元宝和花蝶。许适容不过只瞟了一眼,立时卷了起来便要收入袖中,杨焕却是眼疾手快,一把夺了过来,展开一看,呵呵便笑了起来,看看那上面的麒麟送子绣,又看看她,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fèng,凑到她耳边笑嘻嘻道:&ldo;娘子哪日穿给我瞧下,没得辜负了她们一番心意。&rdo;许适容涨红了脸,打了下他胳膊,正要再夺回,突听车外面那泥鳅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ldo;夫人,方才忘了跟你说,特意又回来一趟。那袋子里的物件,特意拿去送子庙里祈福过的,穿了上去,必定会心想事成。&rdo;说完这话,妇人们那阵嘻嘻哈哈声这才渐渐远去。杨焕叫那车夫驱车了,这才靠近了许适容,轻轻撞了下她肩膀,低声道:&ldo;你瞧,再没响动,人家指不定背地里都怎么说你呢。我娘前次来信,还特意问起这个,被我给回了……&rdo;许适容从他手里拿回那抹胸,折了起来捏在手中。听他在自己耳边这般说话,心中不禁一动。前次那婆婆姜氏来了家书,说府上南院里又添了个丁,只把老夫人乐得闭不上嘴。想起远在通州的长房嫡孙,出去忽忽也是半年多了,又带了房妾室过去的,便叫去个信,催问下消息,说若再没音讯,便再送两个伺候的丫头过来。杨焕将信给了她看,两人当时斗嘴玩笑了几句,她便也没放在心上了,也不知他后来如何回复的。此时听他又提起这个,心中倒是被牵了下,竟觉着有些堵,忍不住哼了一声道:&ldo;你娘说要再给你送两个伺候的丫头过来,你收了便是,好早些给你生儿子,你回了做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