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是在感觉到肩上有一股熟悉的暖意覆上来时才回过神的,她偏头看了站在后面的男人一眼,微凉的脸颊碰了碰他的手背,轻轻摩挲着,仿佛要从上面汲取力量。小孩还在睡着,呼吸依然轻,清瘦的小脸白得像纸片,随着他的一呼一吸拂动着。昨晚又困又累,迷迷糊糊就失去了知觉,睡了一觉醒来,她的思绪也渐渐理清了,偏偏越清楚,心里越难受。就像被人一口一口喂完了一整颗青柠檬般,又酸又涩,还苦得让人拼命想落泪,怎么都忍不住……然而,泪水并不能将它们冲淡,事已至此,除了面对,没有别的办法。她以前一直以为不受父亲疼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连承继应家姓氏的资格都没有,可如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原来……他们最终都是可以被遗弃的。&ldo;应浩东……他现在在哪儿?&rdo;酝酿了整夜的沙哑声音像钝刀一样划过齐俨心口,带来一阵莫名的疼痛,他搂住她的肩,&ldo;高远还在查。&rdo;阮眠很快猜到,&ldo;上次打我电话的人……是他?&rdo;齐俨低低地&ldo;嗯&rdo;一声。或许应浩东打那个电话的最主要目的,便是透露儿子的行踪,在发生了一连串的事后,他对齐俨百般顾忌,可他还是想赌,赌这个善良又心软的女儿会愿意收留弟弟,这也不难解释,他为什么会把儿子丢在a市某个小县城的福利院里,而他本人在打了那个电话后,立刻像人间蒸发了一样。阮眠咬着下唇,&ldo;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不希望他当我们的爸爸,他根本没有资格。&rdo;这话虽有赌气的成分,可却是她心里最真实的想法。齐俨摸摸她的头发,语气宠溺,&ldo;你现在有我了。&rdo;她转过身,抱住他。他的眸色越发深沉了。他没有告诉小姑娘的是,如果不是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没有一个父亲,尤其还是那样一个视子为命根的父亲会舍得丢下自己的儿子……应浩东现在大概是……&ldo;啪&rdo;一声,小孩一脚踢了被子。两人一起看过去,只见他慢慢睁开了眼睛,然后盯着天花板看,整个人一动不动。阮眠轻声叫他,&ldo;辉辉。&rdo;&ldo;我帮你穿衣服,待会一起下去吃早餐,好不好?&rdo;他的目光依然呆呆的,就像蒙了一层雾,再不复往日的清亮。身子却很好摆弄,让他伸胳膊就伸胳膊,总之,听话得不得了。洗漱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齐俨已经把早餐准备好,阮眠牵着小孩走过去,两人挨着边儿坐下。ròu粥熬得很软糯很入味,阮眠却没什么胃口,喝了小半碗就准备放下了。小孩似乎很喜欢吃,连着吃了两碗,小肚子都微微鼓起来,还打了个小小的饱嗝。齐俨轻碰了下她手背,&ldo;你看你,连小孩都不如。&rdo;阮眠又重新端起碗,把里面的粥喝完了。&ldo;眠眠,我已经联系好一个自闭症方面的专家,约了后天下午见面。&rdo;她听得沉默了会,&ldo;到时我也一起去。&rdo;她已经跟学校那边请好了一个星期的假。&ldo;好。&rdo;专家是周光南的旧识,a市人民医院的主任医师,在儿童自闭症方面颇有研究,且经验丰富,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就有一个患自闭症的儿子,在治疗一段时间后,如今已经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他刚从国外参加完一个医学研讨会回来,从好友那简单听说了孩子的情况,连休息都顾不上,一下飞机就赶到约定地点。&ldo;张主任,劳烦您了。&rdo;齐俨露出淡淡的礼貌笑容,亲自帮他拉开椅子。张主任朝他点点头,简单打过招呼后,直奔主题,&ldo;我先看看孩子。&rdo;一会儿后,他面色忽然变得凝重,&ldo;一般自闭症儿童虽然有交流障碍,但他们很敏感,大都会表现出对某件事物的独特兴趣,有的时候可能是某个玩具,或许是某个声音……这孩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已经算是很严重的情况了……&rdo;阮眠急急地问道,&ldo;那他还能不能好起来?&rdo;张主任没有丝毫被人打断的不悦,他亲自体验过作为自闭症患者家属的心焦和绝望,因而更能理解小姑娘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