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若韦哥,我知道你重情重义,每年都想着给她买生日礼物。再说人非草木,她病了,你也做不到无动于衷,毕竟当年你把身心的第一次都给了她,她自然也就成了你的白月光、朱砂痣。只是有一点我想提醒你,哪怕你再心疼她都要点到即止,既然知道那是个蜘蛛洞,在洞口看一眼也就可以了,兹当观光看景。哦,这样吧,下回你再来也叫上我,咱们给她买点补品补药什么的……哎,你也是,怎么空手来了,好歹撂点钱表示心意啊。”陆爵真庆幸自己没有喝水,不然非得当场呛死。安小意这番话说的可真是毒的滴水不漏,每个字都带刺,除非是笨蛋,否则谁能听不出来里面的璇玑?结果,当场还真有一个大笨蛋。欧若韦脸上先是一白,是为了那句“每年还想着给她买生日礼物”,显然安小意早就知道,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接着他脸上又是一红,为的是后面那句“你把身心的第一次都给了她”,但凡地上有道缝都恨不得立刻钻进去,甭管塞不塞的下他。好半晌没有人说话,只有雨声,汽车呼啸碾过柏油路的唰唰声。欧若韦平复了一会儿情绪,顺便还“缅怀”了一下多年前那个萌的仿佛天使一样的小师妹,这才突然想到一个可以转移的话题。“对了,你刚才怎么又一个人站在那儿自言自语?我已经有好多年不见你这样了。”他话音刚落,安小意就突然一顿,连陆爵也跟着停下来。“很多年?有多久?”欧若韦想了片刻才说:“得有七、八年了……”“那次车祸之前?”“差不多。最早好像是你小学毕业那会儿,我老见你一个人待着傻笑,就知道你这丫头少女怀春。那时候师父正忙着给我洗脑,让我以后倒插门,我好几次都差点告诉他你早恋了。直到那场车祸,师娘不在了,师父也去远行了,你忘了很多事,我倒是再没见你这样过……”安小意不接话,仿佛没听到后半段,兀自出神——原来失忆前的她,是知道外星人“隐身”这回事的。至于和她对话的人,不用问一定是长腿叔叔。这时,陆爵小声问:“原来你和叶寻那么早就认识了?”安小意一愣,倏地看向陆爵,动作明显,目光诧异,反倒吓了欧若韦一跳,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意,小意?”安小意看回来:“我没事。”陆爵接着多嘴:“咦,不是叶寻?难道你还认识别的族人?”安小意却不理他,转而问欧若韦:“若韦哥,我当时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比如,我的初恋是谁之类的。”欧若韦抓耳挠腮的想了一会儿,接着一拍脑门:“哦对,你倒是提过那么一个男的,说他和我一样高,但长得比我好看,腿很长,很聪明,偶尔有点狡猾,但对你很温柔。至于是谁,倒是没见过。”陆爵听得专注,越听越觉得这些形容词仿佛在哪里听过,却怎么都想不起来。直到这对兄妹走远了,陆爵还矗在原地跟自己较劲儿。良久,他才叫了一声,猛然想起上回和安小意聊起指挥官的事。可转念一想,又觉不对。指挥官早一百年前就不做调查员了,自此再没和人类直接接触过。安小意又怎么会认识指挥官?……这晚,安小意又是一夜好梦。梦里同样是一个雨天,安小意刚升上初中,十三岁。这场雨下的有些急,安小意没带伞,站在补习班外的屋檐下等安博尔。补习班的其他同学陆续走了,有的带伞的男生说要送安小意回家,被她一一拒绝,同学们路过时,几步开外还能听到她一个人自言自语,等到走近了,她又自动沉默。等到最后一个同学都走了,安小意才放心的喘了一口气,望向旁边靠墙而立的黑衣男人:“我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话,他们都以为我是神经病。”男人微微一笑,目光着迷的看着雨帘。安小意歪着头,望着那张坚毅的侧脸:“为什么只有我看得见你?”男人:“因为我对你开启了‘可见’状态。”“如果你不开启,我就看不到你?”“嗯。”安小意皱了皱眉:“那什么时候即使你不开启,我也能看到你呢?”“普通人类是做不到的,除非是我们的族人。”安小意有些失望,低着头望着鞋尖。少女的心情一时晴一时雨,变化多端,哪怕有一点心事都会挂在脸上。她一沉默,整个气氛都降了下来。男人瞅着矮了自己一大截的小姑娘,笑了:“刚才为什么不让那个男生送你?”安小意依然低着头:“我不喜欢他。”顿了两秒,安小意突然问:“你呢?你有喜欢的女人么,有没有女朋友?”男人刚好低头,对上小姑娘的一双大眼,他微微弯了眼角:“以前有一个,分了。”“那她现在在哪儿?”男人没说话,只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天。安小意明白了:“在你老家?”“嗯。”“那她是怎样一个人?漂亮吗,个子高吗,身材好吗,聪明吗,皮肤白吗,脾气好吗,还有……”安小意一口气提出十几个问题,直到男人轻笑着打断:“很普通。”“哦,普通啊。”安小意小大人似的点了点头,“那是该分。”男人失笑:“为什么?”“因为,普通的女人配不上你。”男人眉梢轻佻:“那你说什么样的女人配得上我?”安小意又低了头,露出一截雪白的后脖颈,脚尖在地上一点一点:“等我长大了你不就知道了?”男人顿时哑口无言。……说话间,远远就见安博尔举着一把大伞走来。安小意没等他走近,就一蹦一跳的走进雨里,笑嘻嘻的钻到大伞底下。安博尔立刻念叨上,一会儿怕她淋着,一会儿问她饿不饿,没有注意到女儿悄悄地对身后的空气招了招手。两人走上林荫道,一整排老槐树被雨水洗的郁郁葱葱,枝丫摇曳,落了一地的碎叶。男人不紧不慢的走在另一边,身材颀长,唇角带笑。安小意看看右边壮如牛的爸爸,又看看左边英俊逼人的未来丈夫,整颗心都填的满满的。不知何时,安博尔突然提到大徒弟欧若韦,还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比如说他勤俭节约,将来肯定持家有道,又说他身体底子好,不怕脏不怕累,五大三粗却知道疼人,再比如孝顺师父师娘,疼爱小师妹,将来肯定是个好丈夫,好爸爸。这些话安博尔打小就念叨给安小意听,总觉得滴水穿石,早晚能说到她心里去。谁知,安小意突然说:“是啊,师兄是很疼人,那天我还看他偷偷往师姐手里塞了一包姜茶呢。”安博尔一愣,浓眉皱起:“你真看见了?”他这两个徒弟平日里没什么密切交流,凑在一起时都是当着他的面,聊的都是厨艺,再自然不过。安小意趁热打铁的说:“嗯,师兄对师姐可不是一般的上心。不过我不喜欢他这样的,太黏糊了。”安博尔心里一个咯噔,规划多年的上门女婿蓝图,瞬间就撕了个大口子。“那你……喜欢啥样的……”安小意抿了抿嘴,余光往旁边瞄了一下,略过一双裹在黑色裤子里的大长腿,小声说:“腿要长,人要高,不要太壮了,身材好就行。而且我喜欢成熟点的,年纪大点的,差个十几岁都不要紧,师兄他太年轻也太愣了。”安博尔脚下一停,不敢置信的瞪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女儿,只觉得天旋地转,三观尽碎,恨不得冲进雨里把自己浇醒。半晌,安博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站到安小意面前郑重其事的说:“差十几岁……呃,这个年纪也该成家了,没成家也多半有女朋友了。女儿,咱还是往同龄的找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