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尤尊的眉毛抖了一下,“也对,应该让你亲自去拜祭一次……我带你去。”“我们走了,焉知自己在家吗?”“怎么,她会把我的屋子烧了不成?”“我怎么知道你走了之后,会不会有谁来害她?”纪尤尊一听火起,“她若是死了,你会跟我拼命,然后被我杀死。我何必逼自己做这种蠢事?”“那带上她一起去。”“带她去作甚?她是外人,和你母亲又没有干系。家里自有人伺候她。”“我凭什么相信你……”“是你母亲重要,还是这个女人重要?”纪莫邀没再出声,只是负气地转过身去。纪尤尊也懒得催促,又向前走了几步,就见纪莫邀乖乖地跟了上来。他满意笑道:“我们去去就回,没人会碰温嫏嬛。”魏总管一直在前院扫地,嫏嬛就去了厨房,见那老妈妈正在烧火备饭。两人很快就寒暄起来。“娘子和我家郎君认识多久了?”“也就一年多……余妈妈一直都在深柳园吗?”“也不是。主母去世后,主人遣散了大部分的下人,我也回了老家侍奉姑舅。直到最近,才让魏总管找我回来。我如今一个寡妇,儿女又都已成家,平日也无所事事,就来重操旧业,帮补一下。”“他想必从小就喜欢你的厨艺。”“是啊……也不知郎君还记不记得。”“他离家时已经十岁,一定记得的。只是许久未归,需要一些时间适应而已……”老妈妈笑道:“郎君小时候是个很难相处的孩子,我们做下人的,都不晓得怎么跟他说话呢。”“纪莫邀这个人,就算是现在,也不易相处啊。”嫏嬛打趣道。“是吧?”余妈妈若有所思地望向她,“他性格有些孤僻,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说的话也不容易明白……虽然不会对我们发脾气,但时常一句真一句假,我们都不知该如何应对。”嫏嬛苦笑,“他这种性格,想必也不会有很多朋友吧?”“主人都是从外面请先生来给郎君上课的,他平时也少出门,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朋友。”“那他小时候都喜欢做什么?父母对他严格吗?”余妈妈想了想,答道:“郎君会弹胡琴,也会玩一下弹弓什么的……不过主人不喜欢他弄这些,平日都是让他念书和练武。主母话少,照顾起居为多,别的事不多插手。”嫏嬛谨慎地追问道:“那他和母亲……亲近吗?”“也许比和主人关系要好一些吧,但我觉得他们算不上特别亲近。郎君这种性格,和谁都亲昵不起来。主人管得严,可也是为他好——这种事,小时候想不通,大了就知道做父亲的一番苦心了。如今郎君文武双全,也怕是仰赖主人当年的悉心栽培吧。”嫏嬛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没有反驳。当局者迷,这老太太也许和魏总管一样,未曾看清纪尤尊的本来面目……不,不仅仅是这一点。余妈妈对于纪莫邀儿时的事,确实对答如流。但纪莫邀也跟自己说过小时候的经历。二者所言一对比,根本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她想起纪莫邀早上见到余妈妈时的那份迟疑。余妈妈正好掀起盖子,蒸腾的热气喷在了嫏嬛的脸上。嫏嬛往热烟里探了一眼,“是鱼吗?”余妈妈点头,“是,郎君喜欢吃鱼。”嫏嬛眼眉跳了一下,道:“嗯,他最爱吃鱼尾了。”“是啊,他小时候吮起来没完没了呢。”嫏嬛的心一沉。她不敢说自己了解纪莫邀所有的喜好,但他爱吃鱼头这点还是知道的。这个“余妈妈”果然有问题。纪尤尊还需要继续利用自己,去找一份根本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笔录,加上有纪莫邀牵制着,应该不会这么快伤她性命。但他的防范之心,从未消减。所以,如果纪尤尊还能放心让她和两个下人单独相处……想必这些仆从,也不如表面上那般人畜无害。嫏嬛独自回房时,见门前有几片落叶。魏总管刚扫过地,这么快又积聚起来了?她捡起一片,闻到了淡淡的枸橼香。环视四周,没有一棵枸橼树。她马上将所有叶子捡起来,退回屋内。过了一阵,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魏总管经过。“魏总管,”嫏嬛隔着紧闭的门问,“可以帮我唤余妈妈来吗?”“娘子需要什么吗?”“帮我唤余妈妈来便是!”魏总管这才离去,过了一阵,余妈妈就来到了门外,“温娘子,你唤我了?”“是……”嫏嬛走到门前,但仍旧不开门,只是在门缝细声道:“余妈妈,能取些干净的碎布给我吗?这个月来得有些急,弄脏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