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龙卧溪叹道。“什么真好?”“你们三姐弟……真好。”温枸橼推了一下他的手臂,问:“你有兄弟姐妹吗?”“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就算站在我跟前,估计也认不出吧……不过就算认出来了,他们也早已官居要职、名成利就,未必愿意与我认亲。”他尴尬地笑了笑,“总之,肯定没有你们三姐弟这么好感情。”温枸橼听他这么说,理所当然地想知道为什么,但又不敢直接开口。“有件事,我倒是疑惑了很久……龙卧溪,应该不是你的本名吧?”龙卧溪大笑数声,“当然不是了,哪个姓龙的父亲,会希望自己的儿子屈身于溪流?这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年轻人用于自嘲的名字而已。其他的兄弟年纪轻轻在外乘风破浪,姐妹也都先后嫁为豪门贵妇,剩下的就是那个让全家人都失望不堪的废物。所以他将自己扫出家门,心甘情愿地做一条栖息于小溪中的孽龙。”温枸橼见他说得这么不留余地,反过来替他不忿,“自溪流投身江湖,说不定比稳居水晶宫里的龙子龙孙见的风浪更多。”龙卧溪看她一脸严肃的样子,调侃道:“看不出你年纪轻轻,说话竟如此玄妙。”但温枸橼并不觉得好笑,“老泥鳅,我一想到永远也没办法领略你年轻时的风采,就觉得好伤心。”龙卧溪笑着捧起温枸橼的脸,道:“抱歉,是我先老了……”“你也看不到我变成老太婆的样子了。”“深感遗憾。”“老泥鳅……”温枸橼扑倒在龙卧溪怀中,细声呢喃道:“我到底算是你的什么人呢?”龙卧溪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停在耳中,却装作并没有听见。喜欢独来独往,与喜欢跟万中无一的知心人相伴,两者并不冲突。知己者,有如自己灵魂缺失的碎片,毫不费力就能完美合璧。就算是从不后悔孤身闯荡的人,在遇到契合之人的时候,心里也会不由自主地感到庆幸吧?但他没有办法给出答案。相比起其他人?s?的马不停蹄,身在惊雀山的众人倒是清闲许多。那晚三更,赵晗青正要宽衣就寝时,一阵夜风入户,吹落她书案上的几份笔记。她顾不上掌灯,借着月色弯腰拾起散落的纸张,背后却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阁下可是赵晗青小姐?”晗青吓得手一抖,但还是立即捏着笔记站直身子,问道:“来者何人?”对方听出她的惊恐,忙解释道:“赵小姐千万不要误会,我并没有恶意。”晗青哪肯轻易信服,回身追问:“你是谁?”“赵小姐与我未曾谋面,但想必一定知道我女儿缪毓心吧?”晗青恍然大悟,“你是……”屋外猛然卷过一阵狂风,随即便是“唿”一声闷响。赵晗青匆匆点灯,惊见姜芍将一个女子扣喉按在墙上,大声喝道:“何方妖孽,胆敢夜闯清修之地!”“留夷姐姐,不要伤害她!”姜芍转过头来,“你认识这人?”不等赵晗青回答,她已经松开了手。“算是吧……”赵晗青走到妇人面前,问:“你可是龚云昭?”妇人连连点头,“没错,我就是毓心的母亲龚云昭。”只见她“扑通”一声跪倒在赵晗青面前,恳求道:“求赵小姐告诉我,毓心如今身在何处!”姜芍上前,先一步问:“你既是缪泰愚的妻子,便是同生会的门生,要找女儿易如反掌,何必跑到这里?”龚云昭悲悲戚戚地站起身来,将自己被迫与初生女儿分离,再到后来遇上温嫏嬛提点,诸事巨细,一五一十地告诉二人。“赵小姐,我与缪泰愚空有夫妻之名。事已至此,只要女儿能平平安安,就算跟他恩断义绝也不足惜。请赵小姐大发慈悲,告诉我毓心现在何处吧!”她说完又要跪下,却立刻被赵晗青扶起身。“娘子不必如此。晗青自会定夺……”她望向姜芍,“留夷姐姐,替我告知吕前辈,好歹给她安排个歇息的地方,有什么事我们天明再议。”龚云昭见她迟疑,有些不放心,忙追问:“赵小姐这是、是答应我了吗?”赵晗青神色凝重地答道:“我万事会以毓心为重,你不必过虑。”安顿好龚云昭后,姜芍还未离去。“晗青,见你有些踌躇之色,是觉得其中有诈吗?”赵晗青不置可否。“老师对毓心爹娘从来没好话,所以就算素未谋面,龚云昭在我心里也是一个失职的母亲……现在她却突然出现向我求情,甚至连跟丈夫一刀两断的话都说出来了,怎不让人三思?只是如今在外人眼里,我应该和葶苈在惊雀山上双宿双栖,我若带她下山去见毓心,只怕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