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卧溪合上眼想了想,道:“别急……”只见他忽然睁开眼,上身前倾,直勾勾地瞪着住持,问:“你们那晚在佛堂里,都念的什么经?”住持又道:“大家只求宁神,所以都各念各的。”“可这么多人同时念经,不会乱了吗?”住持摇头,“夜里大雨滂沱,雷声震耳欲聋,身旁人念叨什么,根本难以听清,也就不会乱了。”龙卧溪“唿”地直起身子,笑道:“住持,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住持一怔,问:“施主此话怎讲?”龙卧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大家年纪都不小了,何必仗着颚上几条白须行欺瞒之事?龙某罪人一个,多说一句实话也不能保我升仙。可老和尚你就不同了——修行之人,善大嫌小,恶少厌多,这样睁着眼撒谎,就不怕有悖佛祖教诲,死后永堕阿鼻地狱?”那住持见龙卧溪目光如炬、语气铿锵,吓得立刻俯身下拜,求道:“求施主放过贫僧!”温枸橼一下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龙卧溪冷笑道:“念经的佛堂离寺门这么远,那夜雷声贯耳,僧人们又在彻夜念佛,哪里能听到温先生的敲门之声?温先生带病之人,就算使尽全身力气,也不可能在电闪雷鸣之中惊动寺中僧人——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住持被抓到把柄,哪里还敢隐瞒?“施主千万息怒,贫僧也是无可奈何之下,才做了这欺心之事!还望施主原谅,贫僧自当如实相告。”龙卧溪冷目而视,道:“一早说实话,不是免了这许多托辞?”那和尚这才重新讲述当夜之事——“那夜,我们确实都在堂上念经,除了雷雨和自己的声音外,什么都听不见。可就在这时,四个头戴笠帽、身披蓑衣的男子闯入寺内,叫我们立刻将温先生接进来,留在寺中好生供养,不得有误。而他们自会为寺中奉献香火、捐款修葺,以作补偿。我们见他们个个手持兵器,而且天黑又见不得容貌,怕他们行凶,便乖乖顺从。他们还告诉我们,不得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所以你们之前来时,我们也只字不敢提。直到你们方才问起,才是第一次说的。贫僧实在是怕他们伤害寺中僧人,不得已才撒的谎啊。”温枸橼急忙问:“那天是何月何日,你还记得么?”“记得,去年十月二十日。”温枸橼突然站了起来,又自语道:“我都说那家伙可疑,你偏不信。”龙卧溪忙问:“又怎么了?”“那时我刚去过惊雀山,让纪莫邀知道了我的身份。几日后我再去时,就差点被纪尤尊打死……你说会不会就是纪莫邀通风报信,让纪尤尊知道了嫏嬛与葶苈在山上?这样将父亲送到惊雀山附近的戒痴寺很合理了。纪莫邀只要故意带他们去戒痴寺与父亲相认,就可能探出名册的去向。而知道名册下落,就能名正言顺地去找。找到之后,纪尤尊再以父亲性命相胁,逼嫏嬛和葶苈交出名册——如此里应外合,天衣无缝。”龙卧溪问道:“那你怎么解释纪莫邀孤身前往摩云峰一事?如果他们父子早有阴谋,那纪尤尊根本不需要出现在那里。”温枸橼急了,“难道就因为这一件事解释不通,就要全盘否认我的猜想吗?”龙卧溪按住她,道:“你别跳得这么快。纪莫邀当日独自离开无度门,是怕自己如果不从,纪尤尊会在惊雀山伤害你弟妹。况且你们已经得到名册,也不见有谁在用令尊的性命相威胁啊!”“也许只是时间问题。老泥鳅,我的猜想是目前唯一解释得通的方向!父亲在水牢饱受折磨却仍能活命,必然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纪尤尊一直没能占他便宜,才想出这道奸计来——让父亲先与嫏嬛相认,将真相全盘托出,刚好亲儿子纪莫邀就在嫏嬛身近,这样我们什么都瞒不过他!到头来,我们的一举一动,全都被他们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温枸橼说到气处,“?s?嗖”地起身离开了藏经阁。龙卧溪急步追上,调侃道:“不管怎样,带个老人家在身边还是有些用处的吧?”温枸橼停下脚步,冷笑道:“倒也不错,三言两语就扳倒了那个老和尚。”“到了我们这个年纪,都是欺幼不欺老的,就算出家人也是如此。”龙卧溪转而又问:“你有什么打算?”温枸橼扭过脸去,“我若再去纠缠纪莫邀,你又不高兴。既然如此,不如去找纪尤尊好了。”龙卧溪正色问:“你可有全盘计划?”“走一步算一步,跟他们父子斗智斗勇,只能随机应变。”“那你知道纪尤尊如今身在何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