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样,”龙卧溪将她手中的酒杯夺回来,摆到了一旁,“现在找到你弟妹不是挺好的吗?我义兄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可爹娘依旧下落不明,即便我已经借身份便利四处寻访,?s?仍然一无所获……天啊,我这六年来到底在做什么?我以为嫏嬛和葶苈已经葬身大火,以为自己无路可退,才落成如今这个样子。现在还要两手空空地去见他们,我怎么、怎么对得起他们?”她话音一落,便泪如泉涌。龙卧溪忙扶住她的肩膀,安慰道:“你怎么这样想呢?你弟妹与你分别六年,难道是指望你会给他们带什么好处吗?相信我,只要你亲自去见他们就足够了。他们日夜盼望的,难道不就是你平平安安吗?”温枸橼捂着脸,艰难地在啜泣中挤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我、我好想他们……”看她无助的样子,见惯人情冷暖的龙卧溪也有些心软了——她终究只是个受了苦的孩子。“听我说,”他将温枸橼身子扶正,“答应我一件事,完成后,我帮你一起找爹娘,好吗?”温枸橼抬起泪眼,问:“什么事?”龙卧溪浅笑,答道:“与我一起去偷兰锋剑。”次日早晨,嫏嬛心神不宁地在灶房里收拾东西。自睁眼起,她就在不断地质疑、反驳、推翻、再质疑自己前夜所见——我是在做梦吗?眼花了?太想念一姐了?虽然时常会挂念她,但昨天并没有比平时更想她。那昨夜在屋顶上一闪而逝的背影又是什么?她心乱如麻地摆弄着案上的东西,一不留神就碰倒了窗台上晒着的薄荷。纪莫邀不知从哪里冲出来,一手接住几乎侧翻的筛子,才不至于损失掉辛苦晒干的薄荷叶。他将叶子收好之后,见嫏嬛魂不守舍,便问:“不舒服吗?”嫏嬛立刻摇头,犹豫了一会,又答道:“我昨晚见到我姐姐了。”纪莫邀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马上又变得生动了起来,“是吗?在哪里?”“我见她站在屋顶上,可只有一个背影。等我再想看清时,她已经消失了……我也怀疑这是幻觉,可那人的背影真和一姐一模一样。”她殷切地望向纪莫邀,似乎在期待什么激烈的反应。可纪莫邀并没有流露出惊诧的表情,而是反问道:“如果她现在突然出现在你面前,你会觉得紧张吗?”“紧张?我每时每刻都希望见到她,又怎么会……”她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未几又继续道:“你说得对,我确实会紧张。毕竟已经六年没和她见面,我怕自己变化大到她已经无法辨认,也很怕去了解她现在的生活……我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受了什么苦……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很矛盾。”她苦笑。纪莫邀顺势往下问:“那如果是你爹娘呢?如果是仙仪师姐又怎么说?”嫏嬛被他这么一问,表情更加复杂了。“真是的,我该怎么回答你……”她的眼圈开始泛红,“我失去了双亲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多不了解他们。仙仪姑姑也是一样……不知不觉之间,我已经习惯什么都不知道了。”纪莫邀摆了一片薄荷叶到嘴里,“但你不会好奇吗?还是你已经麻木了?”嫏嬛听罢,肩头一颤,两滴清泪从眼中滑落。此心有所求,深深无人晓。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岩下约沙里盟(上)“有谁受得了事事被蒙在鼓里?我无时无刻都希望能知道更多,可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想去问也已经太迟了……果然不能干等别人开口啊。”嫏嬛自嘲般地笑了笑。“也许一无所知会快乐一些?”“宁溺真知之苦海,不登诳语之极乐。”她顿了顿,“父亲说的。”她神色淡然,仿佛心中早已准备好这个答案,只是在等待合适的问题出现。“我不稀罕无知的轻松,也不要做一个懵懂的傻瓜。没被欺骗过的人,不会懂得实情之可贵;不曾经历愚昧的空虚,就不会晓得多智的充实。我也许最终都不会快乐,但我至少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不快乐,亦足为慰。”纪莫邀认真地听她说完,又笑着将空筛子夹在腋下,敲了敲窗框,问:“有兴趣跟我走一趟吗?”“去哪里?”“带你上山。”从大榕树处登山,有两条路——一条长着低矮的树木,头顶蓝天、面向日光;另一条几乎彻底埋没在丛林之中,光线昏暗,安静又神秘。纪莫邀领着嫏嬛走上开阔的那条路,行了一阵,就闻得阵阵薄荷香。未几,就见路两侧种满了薄荷。“这都是你种的吗?”嫏嬛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