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舜又点点头,声音沙哑着道:&ldo;侄儿虽然是奉旨行事,可是这玉玺交与不交,全在姑母之意,侄儿决不敢勉强姑母。至于新君那里如何交差,不劳姑母挂心。侄儿自登上新君的大船,早将生死置之度外。&rdo;
王政君听了,更加难过,仰天长叹道:&ldo;王莽害我,亦害我王氏宗族!&rdo;
王舜怕她太难过,忙着劝慰道:&ldo;姑母也不必太担心,也许我等同舟共济能够安然无恙。新君还说,拟将姑母汉太皇太后名号改为新室文母太皇太后,孺子皇帝改封定安公,皇后称定安太后。&rdo;
&ldo;姑母还在意这些么!&rdo;王政君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多少得到点安慰,不管怎样,她还是太皇太后。这倒出乎她最初的意料之外。她的心情开始平静下来,含泪道:&ldo;舜儿,本来姑母要和这玉玺共生死的,可是,姑母不想看到你为难,今天就把玉玺交给你。&rdo;说着,哆哆嗦嗦地站起来。王舜慌忙上前扶着她,一步一挪地走向寝宫。
王政君亲手打开金匣,双手捧出玉玺。在金光的照耀下,这位权力欲极强烈的老太太又激动起来。昏花的双眼紧盯着玉玺,一时间,她又有些不甘心就这样把它交出来。突然,她双手高高举起玉玺,猛地摔在地上。
王舜大惊,慌忙丢开姑母,俯身去接。可是迟了,玉玺落地,正巧碰在一块石头上。所幸玉玺是金制的,只是一只角上碰掉黄豆大小的豁儿。
长安城里,西市大街和东市大街交叉的十字路口最为热闹,坐落在路口东北角的兴盛客栈得地之便,一向生意兴隆,南来北往的客商行旅都喜欢在此落脚。经营此店的王兴、王盛弟兄二人腿脚勤快、待客热情,住店的客人更是交口称赞。
这两天,兴盛客栈的客人特别多,而且客人们大多喜欢在楼下围坐在一起,或吃酒,或品茶,但真正的兴趣却是相互打听皇城大内传出的最新消息。这些天,摄皇帝废汉立新,将要做真皇帝的消息,早已传遍京师内外街衢胡同,人们都在密切关注着新皇帝、新朝廷会给充满罪恶的混沌世界带来什么。
与楼下的喧嚣嘈杂相比,楼上却是一片清静,除了刘秀和刘斯干呆在客房内,其余客人全都出去了。刘秀房间的窗口正对着路口,凭栏之处,繁忙热闹的街景可一览无余。可是他却把窗户关上,宁愿孤独坐在屋里。刘斯干明白主人心里不高兴,也失去平日活泼天性,仿佛一个小大人似的,默默地陪坐在刘秀身边,搜肠刮肚地寻找着安慰主人的话。
&ldo;三公子,许大人那里不成,您再想想别的方法,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rdo;
刘秀头也不抬,幽幽叹息道:&ldo;连许大人那里都不敢违逆刘歆之意,接纳我入太学,还有什么办法可想的。&rdo;
许大人就是中大夫许子威,太学里的大师。刘縯入太学时,就拜他为师,专攻《尚书》。刘秀一气之下,离开国师刘歆的府邸,径直去许子威府上,献上大哥的推荐书,许子威看了荐书,观刘秀言谈举止,便十分喜爱,当即答应刘秀入太学。可是这时刘歆遣使送书来到。许子威接待来使出来,刘秀绝顶聪明,见他脸色有异,全明白了。为了不使他为难,刘秀拜辞而去。入太学的事当然没有了指望。
刘斯干见他依旧愁眉不展,苦思良久,才说道:&ldo;不如小人去请邓公子、严公子过来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就能行。&rdo;
&ldo;斯干,我说过好多次,不许去请邓公子和严公子。&rdo;刘秀有些气恼,不容置疑地说道。
刘斯干挠挠头,不明白主人为什么不去找这两位好友。他们都有学问,还能想不出办法来。他哪里理解主子的心情。作为皇族子弟,连太学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刘秀实在没有颜面见严光和邓禹。主仆二人正愁肠百转、苦闷无计之时,忽听楼口道中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刘秀转目一看却是三十多岁的店家王兴走上楼来。王兴一见他二人间坐在房里,便上前热心地道:&ldo;客官怎么老是闷在房里,何不下楼去吃酒散散心。&rdo;
刘秀虽然才住两天,却看出店家待客殷勤,热心忠厚,见王兴十分关切,便老老实实地回答道:&ldo;谢店家好意,只是我们有烦心之事在身,吃酒散心也是无济。&rdo;
王兴豁达地一笑道:&ldo;客官只记得自己的烦心之事,可知道天下发生了大事?&rdo;
&ldo;什么事?&rdo;刘秀有些惊奇。
&ldo;摄皇帝要废汉立新,做真皇帝。以后咱们都是新朝子民了。&rdo;刘秀心头一惊,想不到王莽竟真的篡汉了。父亲生前的预言终于变成了现实。回想自己这个汉室子弟竟连太学的大门都跨不进去,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对王莽篡汉的切肤痛恨,他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太看重个人的得失荣辱,而对天下大事竟充耳不闻。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前程与刘汉江山是休戚相关的。
王兴见客人惊奇不语,更加热心地道:&ldo;说起来,还有更令人惊奇的事,有一个叫哀章的儒生向摄皇帝进献铜匣谶文,说是上天命摄皇帝废汉立新,摄皇帝因此顺承天命。那哀章一夜之间,从一个无名儒生变成新朝辅臣,真是该他走运。&rdo;
刘斯干一听,惊奇地瞪大眼睛,失声叫道:&ldo;是他?那个厚脸皮,爱吹牛的家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