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看完电影准备回宿舍,她说脚疼,人不舒服,我当时钱包里的钱不多,这些日子买胶卷花了一些钱,工资还没有发,我就说我们慢慢走,边走边休息。
一路上她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第二天,她请病假了,没来上班。我感到挺奇怪的,昨天还好好的,怎么就病了呢?下班后去看她,她却不肯见我。第三天,还是不见上班。第四天,她来我宿舍找我,一脸的憔悴,我问她为什么不肯见我,她不回答,只是要求我送她回家,非常固执,非常坚定,就是要回家,说什么也不肯再留下来。没有办法,我只好帮她买好车票。我把她送到火车站,送上车,我说路上你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回家以后要把身体养好。我现在还不能跟你一起回去,照相的生意那么好,我要多赚些钱,春节的时候再去你家看你。她一言不发,眼睛定定地看着别处。我在心里哀叹了一下,如果她的性格能够像她四妹一样开朗活泼就好了。
就这样她走了。以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再也没有任何的联系。春节我去看她,她见到我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任何的表示,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似的。虽然前面我也说过,我喜欢她不假,但我还是不舒服嘛,我跟她跟到灶房,想跟她单独谈几句。
殊不料她扭过身子,用一种刚硬的声音质问我:“你要做哪样?”
我低声说:“红梅,我想……”
她抬高声音说:“你的牙齿上还有肉丝!”
我中午刚吃过腊肉,没刷牙。我也习惯了她这种没有头脑的说话方式。
她出落了,虽然还是偏瘦,但胸脯已经发育了起来,黑是黑白是白的眼睛和高高的鼻子,再加上她生气的样子,真是好看。
我尽力想挤出点笑,她声音又反高了一档:“啊呀!我要烧水了!你出去嘛!”
我有点恼火,悻悻然走了出去。
我听到她在背后嘀咕:“天下居然有这种人……”
我气,我想我是什么人?至于被你这样恶声恶气对待吗?
我们之间的事情就像是一阵烟,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不甘心,通过别人去打探她的想法。后来,她让她的父母转告我的父母,让我死了这条心,她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我很是纳闷,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而她又不给我任何机会,当时年轻气盛,况且在农村里我除了个子矮点,其他各方面的条件是不少姑娘梦寐以求的。父母都是吃国家粮的,每个月拿工资,退休以后还有退休金,既不用赡养公婆,又不用下田干活;我自己又有着一门过硬的维修家电的手艺,能讨女孩子欢心,嘴巴甜,还怕找不到对象?
我开始和许多女孩子相亲约会打情骂俏,但始终没有认认真真地处过,春节一过,我回广东继续打工,继续照相,继续和打工妹们嘻嘻哈哈,有不少打工妹对我产生了感情,甚至表示愿意拿出几年在外打工的积蓄和我共建一个家庭,愿意与我白头偕老,不知为什么,我一直保持着玩笑的态度,不敢接受。后来,我见照相的生意这么好,还只是本厂的几百名职工,而广东这么多的工厂,这么多的打工者,为什么不开一个照相馆呢?于是我在附近开了家照相馆,门面是在二楼,自己当老板了,一激动就辞职了,没想到生意并没有预想的那么好,还不及在厂里照相,靠着积蓄撑了一年,又添些钱把照相馆改成了录像厅,不到3个月,录像厅遭偷,所有值钱的设备被一洗而空,我都不相信自己竟会这样背时。
为了生存,我灰头土脸地进了另一家电子厂,又开始了过一天算一天的打工生活。
江湖上流行着一句不好听的话:富贵不见面,贫穷大团圆,人就是这么贱,在那些难受的日子里,我想她,想得不行。她的冷漠态度,她的无理,她的那种封闭意识,都会让我感到那么可爱。
唉,不知道红梅是否想我?刘家五朵金花,老四把我叉了,连老三,也对我不瞅不睬……
1997年农历11月8日,我意外地收到了红梅父亲写来的一封信,他在信里很诚恳地问我,我对红梅究竟是什么态度?如果我愿意,他将把她许配给我。我激动地一夜没合眼,回想着这些年来,自己一直没有找对象,难道是还想着她?几年没见了,我记不起她长什么样了,模糊记得那双大大的眼睛,瘦瘦的身材,这些年她也没找对象吗?难道也是因为我吗?
第二天,我迫不及待地向厂里递呈了辞职书,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回到了家乡。那一年,父亲退居二线,调回了本乡。在家里人的指点下,我兴冲冲地拎了大包小包的礼物,坐车辗转地去了她家。她父亲到市里去了。刘红梅正在和周围的邻居搓麻将,我的出现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而她只是抬头看了看我,眼眉挑了一下,不说什么,又接着打麻将。
她这副态度,我早就习惯了,我也没觉得特别诧异。
几年不见,她脸色有些黄,比以前更瘦了。
她母亲很热情地招待了我,把正在打麻将的她叫去厨房一起张罗午饭。闲着没事,我便走到外面看打麻将。听见那些三姑六婆们正在嘀咕着——
“上次那个男的不是退亲了吗?……这次是谁这么傻……”“听说他们俩以前好像谈过……这个小伙子是以前学区主任的大儿子……不知道这次会不会成?”“她家红梅都这么大了,再不嫁还真有可能做老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