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许强
地点:河北南戴河,“单身俱乐部”的野炊晚会上
记录人:曲蛐儿
这样一群人,这样一群职业迥异但收入大致相同的孤男寡女们,聚集在南戴河的海滩上,用一句滥俗的话来说就是“同样的遭遇让我们走到了一起”。
那个充满着浪涛声和人喧声的夜晚,各色人等纷纷亮相,发表着对人生的见解,展示着自己的“琴棋书画”之艺。就是在这个场合上我认识了许强,许强知道我是杂志的记者,目前正在做一个有关家庭暴力的主题巡访。他表示愿意跟我说一说他那段破碎的婚姻。许强本人不像他的名字那样刚强硬朗,而是一个略带书卷气息的雅致男子,言行谈吐都体现出男人的讲究与礼貌。但是,在我采访的各种案例中,此类长着斯文外貌的殴妻分子却比比皆是。所以他讲出的事情,我并不感到意外。
我惟一有点意外的,是他承认他的“悔意”。在我以往接触的案例中,主人公们很坦然地讲述往事时,脸上是一副“一声叹息”式的感慨之色,那副神气分明是在告诉你:我打过了,该我承担的,我也揽下了。可是,你要我忏悔,我办不到。
而许强并不这样,叙述到后来,他的脸上是一副苦相。我劝他回去把失去的找回来。他胆怯了,我永远忘不了他听到“找回来”三个字时眼中闪出的微弱的光芒。
那天的我好像魔鬼附体一样,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她倒在地上,我冲上去,用脚踢她,狠狠地踢,我听不见她的叫喊,只听见皮鞋接触到她的肉体所发出的沉闷的声音。
我动手的原因,说简单点就是一股恶气。
晓利的顽固,令我觉得有一些奇怪:她是不是有意逼我成为一个恶徒,这样才快乐?才会毫无挂记地离开我?我想不通。
我和王晓利结婚很早,那一年我26岁,她只有21岁。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只是时间久了,很多问题就出来了。
先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是独生子女,家务活从来没有干过,而我生来就对做饭什么的毫无兴趣。一开始我们都在外面吃,这样倒也不错,感觉像一对处于热恋中的情侣,而且走在大街上,那种热恋的感觉也能体会到。她说这样虽然钱花得多些,但只要两个人快乐就好。再说,一起做饭弄得满身柴米油盐味,把两个人的浪漫全冲光了。
她家就在本市,岳母时不时到我们这里来一趟,看见我们整天在外面吃饭,也劝过我们,让她学做饭,她不肯。我工作很忙,更不可能去做饭。再说觉得在外面吃很方便,也就没听她母亲的。到了夏天,我们就在外面吃露天烧烤,路边摆着很多小吃摊,凉风习习,吃起饭来倒觉得很舒服。但随后就出现了问题。
一天半夜,我被她吵醒了。她在黑暗中呻吟着,说肚子痛,我揿亮台灯,看见她头上满脸是汗,脸色都黄了。还没等我穿拖鞋找药,她哇的一声,已经全吐在床上。
我看势头不对,马上穿好衣服,背着她下楼去医院。医院有夜间门诊,医生检查后,说是急性肠胃炎,需要输液。我把她安顿在病床上,陪她坐了一会,她说自己想喝杏仁露,我出去买,没走到半路,我也觉得小腹痛得厉害……结果我也躺在了病床上。
岳母来医院后,见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憔悴,心疼得不得了,她叹息着说:“那些烧的、烤的,报纸上说了,都是垃圾食品。你们都多大了,想到将来没有?想到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没有?”
可我们两个谁也不会做饭,于是她母亲就住在我们家里。
看着老人家成天买菜摘菜淘菜烧菜,我也看不下去了。晓利倒是没有一点难为情的样子。我心里叹气:老太太实在是从小就把她惯坏了。但是我不能因为这一点而心安理得呀,我们总得学会独立吧,她既然不愿意做饭,那我就学好了。后来我常常跟着岳母下厨,岳母也很乐意教我,我慢慢学到了一点手艺,岳母回家住后,家里做饭的任务就轮到了我头上。
记得第一次做饭那天感觉还很浪漫呢,我早早回家,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虽然不是很熟练,有些手忙脚乱,但看着满桌的菜,心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她推门进来,看着一桌子的菜,欢喜得双手一合,轻轻地“啊”了一声。她忘不了给我一个赏赐,抱住我亲了又亲。
我问她做得好不好吃,她连连点头说好,说没想到自己的老公还是个做饭高手。
我说那以后由我来做饭。
“好好,谢谢老公。”她冲我调皮地作揖。
“不过,洗碗的问题我不管,由你负责。”我趁机把另一个任务分配给了她。
她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撅起了嘴巴,说她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洗碗。
“晓利,你要知道,买菜,洗菜,做饭,比洗碗要辛苦得多。”我跟她讲理。
她知道自己理亏,可又实在不情愿,她的这种自私的态度一下子把我的情绪搞得很糟,我把碗重重地搁在桌面上。
可想而知,我的情绪突变也破坏了她的食欲,她只吃了一点点,吃完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个人闷闷地看电视,时不时朝我这边偷偷看一眼。
看着她偷着看我的模样,我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她是独生子女,家务活很少干。可我们这是在过日子,又没条件请保姆,很多东西是一定要自己干的。我把碗碟收拾好,把厨房打扫干净,心想这事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