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拾好行包准备出门时,门锁里发出了转动的声音。
是她出现在门口,彼此看着对方,我们几乎同时说出一句话:
“你回来干嘛?”
还没等我回答,她自顾自地点点头:“你今天要下乡?”
她不再理会我,径直走向卧室,也不知道是跟我解释还是自言自语,她说:“忘了一样东西。”
我看着她,希望她能正面跟我说一两句话。希望她对昨晚的事做出一两句正式的或非正式的评价,指责的、忧伤的都行。说实在的,我并不想带着一种悬空感上路。
然而,她的情绪似乎没有受到昨晚的事影响,只顾窸窸窣窣地翻东西,她显得很忙碌,甚至显得有点狼狈。她细嫩的脖子一勾一勾的,显得楚楚可怜。
她找到了那份她忘在家里的教案,连看也没看我一眼,又向门口走去。
我心中涌起一股柔情,一下抱住了她的双肩。她的反应是僵硬而惊讶的:“干什么?”
我低声说:“永薇……”
她迸足了力气尖叫起来:“我急死了,放开!”
我把她的大叫当作惯常的任性,仍然希望打动她:“我这回恐怕要走半个多月……”
“李耀辉!”她瞪圆了眼声嘶力竭地叫,“放开我!”
她伸手推我时,不慎把手指捅到我的眼窝里,我痛得一下捂住了眼,一下蹲在地上,眼泪狂流不止。我只听到她的脚步声走来走去。
我感到她的脸凑近了我,我听到她压抑着哭声说:“去半个月怎么啦,一个男人,怎么这样磨磨叽叽的……”
最后一句话完全激怒了我,体内蓄发的所有恶气喷薄而出——
我闭着眼,一掌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打过去,她“啊”地叫了一声,我一发不可收拾,又是一掌。我睁开了眼,她本能地避挡,身子摇晃着。一个声音在我心底高叫着:不能软弱!不能!软弱只会让你自取其辱,痛快点吧!干净利索点吧!我嘴里涌出血腥味,第三掌又下去了。这一掌是打在她耳朵和后脑部位上,她柔软滑润的耳轮在我掌间擦过,她的长发飞舞,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我惊异,甚至让我……怎么说呢……有些欣喜。
我听到了一声重重的水漾的声音,多少年来,我都在猜疑那是不是她大声饮泣的声音。
她扑倒在地板上,头发瀑洒下去,没有哭泣,甚至连喘息声都听不见。
她的手指间捏着一张白色的手帕,看到这情景,我心凉了半截:天哪!我出手的时候她正企图帮我揩拭我的眼窝!
我的心里另一个声音高叫起来:不能软弱!不能慈悲!想像她的可恨之处,想想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想想吧……
痛快点吧!干脆点吧!
我都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省城的。
在去采访的汽车上,我回想——不,准确地说是回味着我动手打人的每一个细节,用“回味”这个词的确卑鄙。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