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纳尔从很小的时候就有种不实感。
他总觉得自己所处的环境根本不属于他,那些针对他一半的血统产生的排斥与抗拒从未真的到达他心里,他就那样一个人站在街角,有些茫然地面对着所有的怨愤,自己一个人往前走,遇到有人想打他就打回去,身上总是一块青一块紫,唯有一双眼睛出奇的亮。
他唯一的&ldo;朋友&rdo;是一个魔族。
他见到那个魔族的第一眼就知道对方是魔族。当时那个人在一处弯弯绕绕的小巷深处,用破旧的麻布包裹着自己,头发上满是污垢,分不出原本的颜色。看到他时那个魔族顿时冲过来,手狠狠掐住他的肩膀,&ldo;这里有个天使你知道在哪吗?&rdo;他急切地吼,而亚纳尔非常冷静地回答他:&ldo;我不知道,这是我的房子。如果你说的是个女天使,我七百多岁的时候她就死了。&rdo;
七百年啊。
她没有一天不想着会有一个魔族来接她,可他来了,她却没有等到。
那个失魂落魄的魔族并没有承认自己是他的父亲,亚纳尔也没有问。他靠着在街上偷抢来的生活,心里荒芜一片,没有神也没有魔,更没有那些高高在上的治愈天使和周围的孩子。他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习惯性地回到自己的家,无论家门上被涂了什么句子。
其实他不相信神。他从未信过,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一边盼着魔族来接她、一边向上帝告罪,他在她这样做的时候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像极了那个魔族蜷缩的姿态。
于是他和那个魔族相安无事,他问对方,&ldo;我可以叫你爸爸吗?&rdo;而对方强忍着泪水回答:&ldo;不,我不是能配得上这个称呼的人。&rdo;
魔族在那时就有很重的伤。亚纳尔知道天使的卫兵在搜查,当然他也被指认过,那些小天使几乎不加思考地对卫兵供述:&ldo;他有魔族血统,肯定是他干的!&rdo;
亚纳尔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早已预料到会这样,家里那残破的床下早就挖了密室,足以让魔族藏身。
但加百列窥破了这个阴谋。
然后加百列说,我们做朋友吧,你比那帮小崽子帅多了。
于是一个半魔族和一个女装癖做朋友。他们交流魔法,尝试治愈,甚至一起加翼成为四翼天使,那是那条小巷里没有任何人会想到的事情。他们怨愤着神的不公,称魔族之血没有资格加翼‐‐而亚纳尔沉默着,带着自己的父亲,和加百列一起住到了第四天。
可他们无法阻止魔族日复一日地虚弱。
说起来非常可笑,他甚至不知道魔族的名字。
最终魔族劝他把他交出去,若是处理得好还可以挣一份功绩。亚纳尔看了他足有一个小时,转身去找加百列,那时加百列因为塔拉父亲的失踪忙得头晕目眩,而亚纳尔找到他,要和他赌上一把。
亚纳尔把加百列的治愈术改进手稿交给了治愈天使联盟的贝斯,换来了为自己父亲的治愈。他知道那一刻他就成了贝斯的奴隶‐‐他找不到别的办法,加百列逃回第二天,带着塔拉回到最初的屋子,藏在密室里,靠黑市买卖为生;亚纳尔被迫接受无数不合理的要求,而就在这些要求中,他窥到一个关于塔拉父亲的秘密。
贝斯把他关在联盟总部的地下室作实验品。
这足以扳倒贝斯么?不够,还不够。贝斯也是人精中的人精。他苦苦思索着,还不够……
然后路西菲尔出现了。
这个天堂最有利用价值的人‐‐出现了。
因此加百列建议开设店铺,亚纳尔自请前去砸店,成功地将路西菲尔的目光移向治愈天使联盟,至于之后,如果他活着,那么有完全的理由去和路西菲尔表明忠心。
太完美了,完美得他在路西菲尔床上哭泣时要抬起胳膊去掩盖翘起的嘴角,完美到他激动得落泪,完美到当他终于拿开手、看到路西菲尔沉默的侧颜时,有一瞬的晃神。
神是一团光,而路西菲尔是他能想到的至美。
到底是他算计了路西菲尔,还是路西菲尔沉默地给了他救赎?
他不知道,他只是日复一日地注意着路西菲尔,然后忽然发现,当他这样注意对方时,他只能无法自制地爱上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