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道:“虽不是好炭,我也要用的紧,要不卖你一半?收你二钱银子如何?”“二钱?师傅你真是生财有道,二钱我不如多走路程去买好炭。”班瑶气笑了,这便要离开。铁匠连忙说道:“哎呀,娘子,与你玩笑呢。一钱?算了,卖你五百文铜板。”“一百铜板,不行我就不多打扰了。”“一百五。”“一百二。”“可以。”说罢,铁匠立即另找来只袋子,匀出一半木炭来装入。“多装点啊,都没一半,小气。”说着,班瑶上手多舀出些许木炭来。铁匠拗不过,心疼地看着她多舀了两铲,收下那些个铜板,忍泪送别她辞店。班瑶将木炭放进身后箩筐,照常采买些腌菜,又往隔壁甄庄去,以家中多有蛇虫作怪为由,买了不少硫磺,又买了些许铅片。打道回程,察觉有人跟踪,引出庄外,淡定自若与身后人说道:“此地不是北方,不刮土,总戴着眼纱走在街上,与旁人极不相容。不见他们眼光异样吗?”话未完,长刀已抽出,以待迎战。“买了炭,买了硫磺,上回,买了硝石。你意欲何为?”班瑶道:“次次见你一身黑,不会没洗漱过吧?闻见一丝酸味了。快些回家去,令堂已烧足了热水。”“少废话,你到底藏的什么祸心?劝你早早收手!”班瑶笑道:“看看你手中剑啊,并非银电。怎么?银电拿不出手吗?今日我得一宝刀,对你只怕更加有胜算。”“竟敢提银电,银电不是被你夺走了吗?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这个恶女人……”“你果然是修儿。”看着那人身体发抖,班瑶继续道:“我没拿过银电。已有惊胧,要银电何用。既然你认定我是恶人,就不怕你母亲有何不测吗?我回过青琼,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你倔强如此,不肯回去瞧瞧,怕是见不了汝母最后一面。呵呵,好一个孝子!”钱修愣住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向青琼谷奔去,耳边回响着班瑶的发问——“究竟是谁诓骗的你?说银电是我夺走的。”他终于回到青琼谷,忆起上次回家,满眼皆是来趁乱打劫的凶徒与加入其他门派的叛徒,他与尚作留守的师弟师妹共同抵御,待退敌后,方为父戴孝。母亲董清媛与他讲了事情发生经过,坚称父亲死于自尽,死于自作孽,他不敢相信,多日无法振作。直至孙藏锋出现。孙师叔背佝偻着,一边的脸庞似受到重击,致使整张脸很不对称,同一边的肩膀手臂也垮下,他告诉钱修,他父亲钱浩另有死因,是被班瑶为扫除登上掌门之位的障碍所杀,银电也被她抢了去。那时钱修不得细想,孙藏锋拿仇恨整日刺激他,最后钱修愿意随他去搜寻班瑶,为父报仇,甚至不顾董清媛阻拦,带走了钱攸。那时他头也不回,只能听见母亲大叫后悔,不该救治孙贼云云。其后几年,他只给母亲写过两回信。钱修心急地在青琼派中四处寻找,终在凭芳斋中看到母亲在磨药。他松了口气,又下意识地躲在窗外,不进去相见。她安然无恙,只是鬓边霜雪丛生,额间沟壑纵横。钱修内心十分愧疚与不忍,但也放下心来,便要走,谁知不留神,不知踩中了什么机关,被罗网捕捉,吊在高枝上。动静引来董清媛秉烛提刀察看,再借那月光,纵是钱修遮面,声音大变,凭母亲的直觉,她认出来他了。急忙解下绳索,丢下刀,冲上前抱住归来的大儿,摘掉他的眼纱,映入她眼中的,是布满烫伤与刀剑划伤疤痕的脸,犹如一池冰雪踏满脚印、溅有热血,狰狞、悲伤又可怜。“我的儿,怎把自己弄到这副摸样啊!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要痛煞为娘的心么!”董清媛痛苦不已,颤抖的手抚上儿子的脸颊。“儿誓要为父报仇,为达目的,自该效仿那专诸豫让。她毕竟武功高强,残忍狠毒。”“糊涂啊!你糊涂啊。我早就告诉你,你父亲是自尽的,你报的什么仇啊。你偏听信那臭孙子的话,要不是有孙藏锋撺掇,你父亲也不至于利欲熏心,也就不会杀害兰师妹,何至于闹到最后自裁啊。”“可是,娘亲,我……”“今夜怎晓得要回家来的?”钱修顿了顿,偏过头去,不敢再直视董清媛担忧的神情,低声说道:“那姓班的,诓我说,她伤了娘亲,叫你已是奄奄一息,故……”“是她劝你回来的。”董清媛颇感欣慰,“前些日子她来看我,我恳求她若是再见到你,就把你劝回家中,她竟真做到了。我的儿,她从未伤过你娘一根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