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憨厚的摸着自己的胸口,笑的像个顽皮的孩子,两个人抱在一起久久没松手。
林听敲敲桌子,提醒两人她的存在。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搞什么呢,你侬我侬么?
老板松开手,别开脸似乎还抹了把眼角的泪,指着林听,大拇指对着她,压低嗓音问,“弟妹?”
沉微明摇摇头,“还不是”,眼神飘到林听身上,见她又瞪着他,一阵毛骨悚然,“不是。”
老板哈哈大笑,大抵是觉得自己看了场热闹。不等人招呼就径直坐下来,自来熟的很。这个粗犷大汉有个文绉绉的名字,周昱白,和他的手绘文字插图倒颇为相配。
他是沉微明的旧同事,比他大五六岁的样子。母亲是南城人,父亲是四川人。年轻时夫妻俩去香港打工没想到扎根下来一呆就是四十余年。前些年母亲身体不好想回南城养老,周昱白思索再三决定辞职跟着一起回来,边照顾年迈的父母边用多年积蓄开了个西餐店,三言两句之间大有“壮士一去不复返,从此不再问江湖”的叹息。
沉微明静静地听,和自己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现在过上了江湖归隐的日子,不得不让人欣慰开心。
“小谢呢?他小子挺拼的,混到什么职位了?”
刚入行那些年,就是周昱白和他搭档,周昱白算是他师兄,两个人“臭味”相投,一起出生入死亲密无间;合作时间久了,彼此一个眼神就都懂。后来小谢入队成了二人跟班,天天师傅长师傅短,机灵又肯卖命。周昱白因此对他印象很深。
沉微明的眼眸突然暗下去,“他前年夏天牺牲了”,没再多说。
“靠!”
“小谢走了,你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吧。”
沉微明嗯了一声,点点头。
沉痛的话题点到为止,两个人互相拍拍肩膀。周昱白起身走向厨房,“哥们今天好好给你露几手,等着。”
而林听好像被人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二人含糊不清的对白穿针引线般将两年前的事情串联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他在维多利亚港接完电话后第二天立马就要起身离开香港,也懂了为什么那几日的他总是闷闷的一筹莫展。
她盯着他,眼睛里写了心疼。沉微明淡淡一笑,没看懂心疼,只觉得她突然柔情似水,没忍住揉揉她脑袋,”你今天怎么了,情绪多变。大姨妈要来?”
她第一次有了真真切切的后悔,后悔当日为什么没赴约。悔意如泉涌般一股脑灌满她的胃,再到肺,再到喉咙,一开口就要溢出来。
沉微明的情绪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变化,大概是经历过太多变故,重提伤心旧事也不过给他的心带来些许涟漪,很快就会被抚平。他低眉研究着菜单,“这家伙以前在寝室连袜子都不洗,臭烘烘的,现在居然搞这套?”边说边扔一旁,难掩嫌弃。
林听撇撇嘴,在心里给他记上一笔:缺点一,没情趣。
上桌的是色香味俱全的川菜,椒麻鲜香的水煮牛肉,泛着油光的回锅肉,还有一份红彤彤的麻婆豆腐,配了一大桶白米饭。和整个店的氛围格格不入。
“哥们厉害吧,深得老爷子真传。小厨房常备拿手菜,随时给自己解馋。店里卖的那些我不爱吃,无奈文艺青年喜欢”,说着指指林听,“她就常来。”
沉微明饿的手臂发软,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碗米饭。顾不上夸赞,只能连连竖大拇指。周昱白欣慰的笑笑,“你们慢慢吃,我去招呼客人。”
林听撑着下巴欣赏对面的吃播,过一会才开始动筷。是好吃,就是太油。别说,坐在西餐厅里吃正宗川菜,不搭界的违和感,奇怪又暗爽。
吃完饭沉微明送她回家,她一路上把自己这些天最想问的问题都问出口。
“你住哪?”
“老陈店后面,他的房子。”
“老陈是?”
“我以前队里的师傅。”
“你来南城干什么?待多久?”
沉微明沉默半天,“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来处理。时间不定。”
林听点点头,时间不定,说明人还是会走的,早晚而已。她没再问下去。
而沉微明也没有说,过去短短两年多时间里,他先是失去自己的好兄弟,后又遇突发的家庭变故。一度心灰意冷,纯靠信念和尽职尽责的态度坚持将手上的案件处理完才和队里提出辞职申请。队长劝住他,答应给他放无限期的大假去料理个人问题和处理家里的事情。
被林听“捡”到那天,他刚到南城,心怀目的,却茫然无措。坐在树下忍着疼痛等雨停,想起那一日在山顶的境遇: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等的人迟迟不来。
想的入神,以至于林听突然出现的时候,产生时光倒流的错觉。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在夜色里告了别。林听踱着步朝漆黑的楼梯洞走去,沉微明突然叫住她,她停下,回过身跑到他面前,一把紧紧抱住他。
林听担忧忐忑一天的心终于找到落脚点,顺便也安放了其他难以名状的情绪。沉微明的头搭在她肩膀上,轻拍她的背,最后在她耳边说了句,“累了一天快点回去歇着吧,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