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意选择东伦敦市作为第一次听证会的地点,是因为这个地区在南非的历史上占有特殊地位。在这里,白人和土著人为了争夺地盘,进行了第一场全面战争。东开普省是反对白人扩张主义的黑人抵抗运动的发源地。这里还建立了第一个黑人的高等院校,因而也是黑人求学的发源地。这里还是许多黑人政治领袖的出生地‐纳尔逊&iddot;曼德拉、温妮&iddot;马蒂奇泽拉―曼德拉、高文和塔博&iddot;姆贝基父子、史蒂夫&iddot;比科等等。这里是黑人抵抗运动和政治觉醒的发祥地。正因为如此,这里也发生了种族隔离最为残忍和臭名昭著的暴行。当局将最沉重的黑暗和最深重的压迫都施加在东开普省了。
我们希望营造热情、友好和积极的气氛。我们不希望用冷酷的盘问伤害证人,因此拒绝了让被指控的罪犯进行交叉讯问的要求。我们说,如果而且只有当委员会通知他们发现对其不利的证据时,他们才有权陈述自己一方的事实。正是这些人曾左右司法程序,并经常得到各级法官的纵容。其中两个被指控的罪犯的确设法搞到了法庭禁令,使证人不能对他们指名道姓。这使本希望在听证会上听到重要人物证词的人们,大感失望和气愤。他们通过这种方式阻止我们的一些证人后,却又不无讽刺意味地在随后的大赦申请中,供认了他们阻止证人作证的罪行。他们又一次对世界趾高气扬,显示法律与公正及道义没有干系。
我们决意为证人提供安全的环境。因此,无论谁主持听证,都会像1996年4月15日的第一场听证会我们对第一个证人那样,致以热情友好的欢迎:
伯莱恩博士:我们请诺雷&iddot;莫哈比太太上证人席。莫哈比太太,您愿意宣誓还是不经宣誓作证呢?
莫哈比太太:我宣誓。
伯莱恩博士:非常感谢。你庄严宣誓,你提供给委员会的证据将是事实,全部是事实,而且只有事实。愿上帝帮助你。
莫哈比太太:愿上帝帮助我。
伯莱恩博士:非常感谢。请就座。我们欢迎您作为第一个证人,进入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工作程序,并回忆您在过去经历的痛苦。我们许多人还清楚地记得马佩特拉[莫哈比]死于警察的监禁中。我们记得这些日子的恐怖和愤懑……我们知道……您也曾被拘留,并被单独关押。我们对您的勇气深表敬意。您今天到场,表明了您致力于真相、公正和在整个南非实现和解与和平的决心。您作证时,泰尼&iddot;马雅将代表委员会向您提问。欢迎您的到来。
马雅女士:艾利克斯,谢谢。在我们开始之前,我要指出,证人更希望用科萨语作证。因此,我请不懂科萨语的人戴上耳机,以便我们开始工作。olo,sisnohle。[早上好,sisnohle(莫哈比)。]你好吗?
我主持听证会时,总是力图在一天结束时根据当天的气氛,总结当天的特点。这也是向证人和他们代表的群体表示肯定的机会,是我们所有人从我们民族这一非凡历程中汲取教训的机会。我常常向白人同胞呼吁,不要避讳委员会,而应把它当做失而不能复得的机会。我说,那些完全可以渴望复仇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宽宏大度,应该得到有意或无意地受益于种族隔离的人以同样的宽宏大量作出的回报。这些呼吁似乎飘教于虚空,不过虽然会场上白人寥寥无几,却有不少人通过广播直播密切关注着委员会的工作进程。例如,在听证会初期,我曾发言说:
我想读一读我昨天收到的两封信……&ldo;作为一个普通公民,我希望告诉您,上星期在东伦敦进行的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听证证词,令我深受感动和鼓舞。那些残酷可怕的故事和那些深受创伤的人所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宽容,既令我痛苦,又令我欢欣。我们都深受伤害。我写了一首诗,试图搞清这一切的意义所在。我希望告诉您,许多人都深深同情那些人。痛苦是我们大家的。谢谢您,谢谢你们所有人,感谢你们自身的人格,也感谢帮助我们抚平创伤。&rdo;诗是这样的:
&ldo;世界在哭泣。
鲜血与痛苦深入我们的耳廓,进入我们受伤的灵魂。
你的啜泣就是我的垂泪;
你湿透的手帕,我泪浸的枕畔
为那尚且不能平息的疲惫的过去。
说吧,哭吧,看吧,听吧,为了我们所有的人。
啊,属于沉默的掩藏的过去的人们,
让你的故事在孤寂恐惧的风中播撒种子。
播撒吧,直到僵硬的大地开始融动
开始企盼、微笑和歌唱;
直到鬼神可以狂舞
直到我们的生命知晓了你们的痛苦
直到复原。&rdo;
最后我进行了总结:
当我们听到彼此之间人性的堕落可以达到何等地步时,我们感到震惊和恶心。我们可以为彼此造成的痛苦而感到嗜虐般的快感,可以把残忍推向极致,让亲人为亲人的死活和去向费劲猜疑,让他们从一个警察局到另一个警察局,从医院到停尸房徒劳地奔波。这是一方面‐到目前已经显现出来的阴暗而沉重的一面。
但还有另外一面‐崇高和激动人心的一面。我们为人的精神的坚毅而深深感动。本该一蹶不振的人们,拒绝屈从于巨大的痛苦、暴力和威胁;拒不放弃自由的希望,因为知道自己应得到比遭受非人的不公和压迫更好的命运;拒绝在威逼之下俯首帖耳。人们表现出的宽宏大度,令人难以置信‐他们不愿被痛苦和仇恨吞噬,愿意和那些曾践踏自己人格、侵犯自己权利的人见面,愿意以宽容与和解的精神相会。他们急切想知道真相是什么、罪犯是谁,以便宽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