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玹沉吟片刻,方道:“没人出手。”
好在温陵音身手敏捷,即便从马背跌下,也并无狼狈,只是就地滚了一圈,很快以剑撑地稳住身形……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似是有所顾忌般不动了。
接着,越瑶看到他左臂的衣裳破了一道口子,鲜血顺着他的小臂淌下,很快染红了半只手背。
“这是怎么回事!”越瑶拧眉低喝,方才她完全没见到任何人出手,可温陵音的臂膀却血流如注!
心中没由来一慌,越瑶砍倒拦在自己面前的一名刺客,随即快步冲上前去,试图将被‘看不见’的敌人困住的温陵音解救出来!
“慢着!”一把细长的刀刃横在越瑶面前,拦住了她微微慌乱的脚步。沈玹沉声道,“街道上布满了北狄特有的暗器,你看。”
仿佛印证他这一番话似的,云翳初开,有淡薄的阳光透过乌云洒下,街道上闪现出丝丝缕缕交错的银光,竟是一根根绕在街道两旁的银丝。这种银丝坚韧且锋利,可吹毛断发,且极难被肉眼所察觉,是北狄极为阴险的一种暗器!
方才这群刺客在街道两旁交织蹿动,竟是在布下这天罗地网的局!
“趴下。”沈玹翻身下马,缓缓抬起被鲜血浸润的刀,示意被困在银丝网中的温陵音。
温陵音缓缓伏地身子。沈玹抬刀一斩,面前两根折射出诡谲寒光的银丝应声而断,但丝线弹力极大,绷断的银线一瞬间如蛇般在空中扭动,擦着沈玹的肩膀和脸颊飞过,很快,他的脸颊和肩上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沈玹并不理会身上的小伤,连连斩断十来根银线,温陵音方得脱身。
温陵音身上也有许多密密麻麻的伤口,鲜血将他上等的飞鱼服染得斑驳。他腾身而起,如蛟龙出海,一剑横过冲上来的刺客的脖颈,这才抹去下颌的血珠对沈玹道:“多谢。”
这场鏖战持续了一个时辰才彻底结束,厂卫联手斩杀刺客九十八名,活捉七名,还有两三人潜逃城中,需再花些时辰给揪出来。
不过潜逃的两三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此番北狄折损高手百余名,短期内当不会再来中原滋事。
只是北狄人实在太过阴损,一个个的全是凶狠的死士,至死方休。林欢将一名活着的刺客踩在脚下,熟稔地卸去他的下巴防止他自尽,用麻绳捆了。他抽出插在地上的豁了口的刀,抻抻懒腰道:“累死啦!就是当初锦衣卫宫变的那场大战,也不如今日劳累!”
林欢不开心地瘪着嘴,仿佛需要一桌上等的珍馐才能弥补损伤的元气。
沈玹抱臂倚在街道旁的石墙上,墙面血迹斑驳,仿佛背映着无数盛开的红梅。他单手拍了拍林欢的肩,命令道:“清场,将还有气的带回东厂监牢。”
说罢,他微微皱眉。
林欢这才发现他银白的蟒袍上全是细密的血痕,不由惊道:“厂督,您受伤了!”
“啧,去清场。”沈玹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用袖口抹去刀刃上的血珠,冷声道,“若是被锦衣卫捷足先登,你的全肉宴便没有了。”
林欢在心中小声地腹诽:说好的厂卫结盟呢?
然而他终究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乖乖‘噢’了一声,领着番子清理战场去了。
温陵音的伤不比沈玹轻。
“温大人,你没事罢?”越瑶像条大尾巴似的跟在温陵音身后,伸手要去拉他受伤的臂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我没事。”温陵音垂下眼睫,平静道,“小伤,未伤及筋骨。”
“不是我说你啊温大人,大男人受个伤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越瑶朝沈玹的方向努努嘴,道,“这你可学学沈提督,一点小伤就往温柔乡里跑,弄得咱们长宁长公主心疼不已,恨不得一颗心都捧给他!”
闻言,温陵音顿住了脚步,转身望着越瑶。他很想问她一句:若是我受了伤往越抚使那儿跑,你可也会心疼,会恨不得将一颗心捧给温某?
然而淡色的唇张了张,他终究没将这话问出口。
温陵音整了整袖口,朝石墙边倚靠的沈玹走去,低声道:“沈提督,陛下在何处?”
沈玹抬眼看他,反问道:“你不知道?”
温陵音微微摇首:“宫里也不见皇上皇后的身影。”少年皇帝只让他配合东厂演好这场戏,关于他真身去往何处,却只字不提。
“咱们这位皇上,约莫已经和皇后安全抵达月牙湖畔。都说君心难测,兴许他看着笼中的金丝雀日渐憔悴,终究心生不忍了罢。”沈玹嗤笑一声,继而道:“温指挥使不必担心,有人护送他们秘密前往,出不了意外。”
一阵风袭来,卷起阵阵幽香,沈玹情不自禁地止住了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