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一片雾茫茫,没有云,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旷的灰白色。
十分空旷、十分令人心慌,也十分令人绝望。
常子英心疼地不断拍她无神的脸,看看我,看看我安安她干涩的眼角终于无声挂出一滴泪划过面庞,在常安那时的世界里,她的灯火灭掉了,一丝不剩。
十月的最后一天又是大雨,天气很冷。
律师公事公办地宣读遗嘱。
常小姐,没有问题的话请这里签字,摁手印。常安接过笔,缓缓签下自己的名字。律师交给她一份复件便离开。她撑着雨伞,看着墓碑上的人,手中的文件纸书很快被雨水打湿,她浑身冰冷。余笙担忧地看着她,扶着常安的肩膀上下摩挲,哽咽。
常安忽然说:笙笙,帮我爸爸做个祈祷吧。
于是穿一袭黑裙子的余笙,放下伞安安静静低头,后来余笙抱住她,在冰冷的雨季里常安得到了一点温暖。
她实在没什么力气了,也找不到宋定。
常安很想念他,想听他说话,想见见他。
可是他为何了无音讯?
她害怕,夜里甚至蜷缩在被子里嫌冷,后来查妈陪着她睡才好过一些。
没人能体会这种心情。
上海沦陷的那天夜里她彻夜无眠,平白睁着一双眼,默默做了决定。
常家的上下老小都聚集在大厅查妈妈、燕子、司机李叔一家、一位定期来修理花园的长工王伯。
他们的大小姐站在那里。
常安带孝,身上只有黑白,因她黑发白肤,面容姣好,在旁人眼里依旧美丽不减。常安看着这些在常家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的成员,真诚平稳地开了口:我很谢谢你们,这段时间里一直帮助我、陪着我度过难关。
查妈已经在抹眼泪。
你们都知道,昨天上海沦陷了,按照这个局势,恐怕杭州也不能平安。就像我爸爸的意思,咱们都要早做打算。
常安吸了一口气,爸爸已经去世了,房子对我而言变得很大,也很空我会搬出去,房子出售。
燕子也开始抹眼泪,李叔问:房子卖掉?大小姐是要我们走?
李叔一把年纪,看着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儿家孤孤单单一只,心里也难受:小姐要是还要用我,我自然呆在这里大不了打过来了就回老家避难
常安上前一步,缓缓扫望一遍这里的人,你们和我相处了很多年,我不会忘了你们
她低头,又抬头。
爸爸生前和我说起去香港后,给你们的补偿,我得帮他完成。无论如何,我要尽可能保护你们。
按照你们的薪水,每个人领五倍。再分点家里能兑钱的东西给你们,算作路上盘缠了。
她最后鞠了一躬,谢谢你们。希望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有缘再聚。
好好好,知道了那小姐要搬去哪里?
常安勉强微笑:我暂时住在日租界,医院也有宿舍,不用担心。
。。。。。。
众人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