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羽见姜云天催促蒋万里,要他去杀文凤翎,而此刻自己已然力尽,渤海也再无人能拦下他了,秦苍羽没办法,只能寄希望于用言语唤醒蒋万里的恻隐之心,虽然他也知道这几句话恐怕毫无作用,但是生死一线之间,也总比坐以待毙要强上一些。
蒋万里听了秦苍羽这肺腑之言,心中也是一动,顿时脑海里想起那蒙山崖头之上,父亲蒋乘风就是因为心念文寅风,这才将母亲李明姬抛下,独自赴死,而一年后母亲李明姬同样是在临死之前,哭着让他们弟兄相认,这才再无挂念,投崖而去,虽然这些年来,自己一心将所有责任都归咎在文寅风身上,一心想的就是要亲手杀了文寅风而后快,为父母报仇,虽说多年的夙愿如今就要实现,但是秦苍羽这几句话如同刀子一般,瞬间插进蒋万里的心中,不免让他心中起了波澜。
尽管蒋万里心中一时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毕竟从小为匪,如今屡次又被姜云天胁迫,心中一直早压着满腔怒火,因此表面上并无变化,嘴里说道:“姓秦的小辈,你算个什么东西,竟也敢来对本蛇王说教,虽然不知道你之前是如何脱难的,但是我蒋万里的手段,你也清楚的很,那文凤翎我是非杀不可,如果你再要阻拦,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要以为姜云天说不能伤了你的性命,我就对他言听计从。”
秦苍羽其实心中也知道仅凭自己一番话岂能说动蒋万里就此放下这几十年的仇恨,更何况还有姜云天用火铳逼迫于他,但是如今自己已然受伤,如果蒋万里再要动手,文凤翎是必死无疑,秦苍羽现在也实在没有了别的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
另外秦苍羽从小也是孤苦伶仃,那蒋万里虽然从小为匪,又身背血海深仇,但是赖好还知道自己父母为谁,而秦苍羽甚至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就更别提什么兄弟姐妹了,这些年来,他做的最多的梦就是梦见自己能有父有母,有兄弟有姐妹,所以当初和李如松赤哥儿结拜之时,他会那般心情激荡,而在尤老爹身死之时,他又会如同失心疯一般,实则乃是因为他对血亲有着远高于常人的渴望,因此将心比心,想这蒋万里自小和自己一样也是孤单一人,而且还投身匪类,这般心思,恐怕比之自己更甚,因此这才出言相劝,但是见蒋万里丝毫不为所动,秦苍羽没办法,只能强咬牙关,勉强抬起手来,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是一死,也不能让你对凤翎出手。”
蒋万里见秦苍羽亮出双手,看样子是打算以命相搏,蒋万里也不禁也心中生出一丝敬佩之意,他心中清楚,方才秦苍羽和自己对掌,救下文凤翎,已然是他最后的内力,此刻他连站都站不起来了,却还用身子护住文凤翎,脸上毫无贪生怕死之色。
蒋万里平生最佩服的就是这等不怕死的英雄,不禁叹道:“秦苍羽,我一生最敬重像你这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好汉,想我流落江湖几十年,见过的人如过江之卿,但是还真没见过几个像你这样愿意为别人连命都能搭上的人,如果不是你自己掺和进来,我蒋万里还真不想杀你,但是没办法,一是这是你自己找死,二来,以你的身世,我和你本就势不两立,因此……”
蒋万里刚说到这里,那李茯苓突然厉声喝道:“蛇王!闲话莫讲,难道你想要坏了真龙帝君的大计不成?!”
这李茯苓一直都是面带慵懒,语气娇媚,就好像在旁边看戏一般,但是这时脸上突然冷若冰霜一般,整个身子从上到下瞬间也笼罩着层层杀气。
蒋万里一听李茯苓的呵斥,登时心里一紧,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竟然失了口,脸色也是一变,但是他讲话秦苍羽听得是清清楚楚,心中也是疑心大起,嘴里登时问道:“什么?我的身世?难道蛇王你知道我的出身吗?那我父母究竟是何人?!”
蒋万里并未回答,而是对李茯苓说道:“鸡王,是我一时心神恍惚,这才口误了,多谢鸡王提醒,算是蒋万里欠你一个人情。”
之前蒋万里一直称呼李茯苓是老鸡婆,此刻要不是李茯苓出言提醒,自己就险些犯下大错,因此这才称呼李茯苓为鸡王。
李茯苓见蒋万里不再多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又再次恢复了慵懒之气,说道:“蛇王,你如今颇为反常,莫不是方才秦苍羽的话真的打动了你的心了吗?”
蒋万里见李茯苓恢复了常态,也就不再多言,而后面朝秦苍羽,突然眼眉立了起来,说道:“秦苍羽,闲话莫讲,如果你真不让开,那就和文凤翎一同受死吧。”说罢举起右臂。
蒋万里这次运足了化鹰掌力,眼中也露出杀意,但是此刻秦苍羽就如同木雕泥塑一般,愣愣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看来这十二元辰个个都知道我的身世,但是他们为何都要杀我而后快呢?难道说我父母当初就是被他们杀死的吗?因此要对我斩草除根不成?但是那饕餮猪王李三欲也是十二元辰之一,为何却对我并无敌意,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的身世到底是什么?”
他本已耗尽体力,此刻又是心神剧震,似乎根本没看到蒋万里那雷霆万钧的一掌直奔自己打来,尚在想的出神,这时方才已经渐渐走近的姜侍凤却看的一清二楚,登时尖叫一声,嘴里喊道:“蛇王,住手。”
蒋万里虽然听到,但是他何曾将这姜侍凤看在眼里,因此毫不理会,手上并未迟疑片刻,眼看手掌就要落在秦苍羽的头上,而秦苍羽还是恍恍惚惚,丝毫不觉。
就在这一刹那间,一直靠在秦苍羽怀中的文凤翎睁开了一对凤眼,乌黑的眼珠无神地望着蒋万里,气若游丝般说道:“大伯,不要啊。”
虽然文凤翎声如蚊鸣一般,但是这一声“大伯”,蒋万里听得是一清二楚,心中顿时如同开锅了一般,这手瞬间停在了秦苍羽的头顶之上,却说什么也落不下去了。
原来这文凤翎虽然气脉已通,但是身子还极为虚弱,靠在秦苍羽的身上,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周围所有人说的话,她却听得清楚,秦苍羽方才听了蒋万里之言,浑身一颤,文凤翎的身体也感觉的清清楚楚,而此刻蒋万里下了死手,秦苍羽现在已然已经没了力气,文凤翎心中也是明明白白,因此她顾不得浑身疼痛,强忍着用力挣开双眼,而她此刻已经相信了这蒋万里就是自己父王的亲哥哥,不由自主就喊道:“大伯,不要!”
蒋万里听得分明,不由得眼光落在文凤翎的脸上,就见此刻文凤翎虽然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无力,但是那眉眼间的神情就如同当年自己母亲李明姬在斋房中见到自己后,悲喜交集的神情一般,而文凤翎这一声大伯,虽然有气无力,但是对蒋万里不亚于惊雷一般,他心中明白,如今在文凤翎的心中,已然承认了他蒋万里是她的亲生伯父,虽然方才秦苍羽那番话蒋万里表面上毫不在意,实则已经触动了他内心最软弱的地方,而他现在看着文凤翎,恍惚间就好像是自己母亲在眼前重生了一般,此刻正出言相求自己,因此蒋万里双手颤抖,鼓了几次气力,但是这手最终再也难以落下。
蒋万里呆呆望着文凤翎,身子如木雕泥塑一般,就连他身后不远的姜云天也看出情形不对,他见文凤翎口称蒋万里为大伯,而蒋万里就如同被点了穴一般,呆在原地,他不由得心中惊道:“不好,看样子这蒋万里要反水,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文氏一族报仇雪恨,但是他们毕竟还是血亲,这血浓于水,疏不间亲,我怎么一时糊涂,竟然把这茬忘了,一旦要是让他蒋万里起了这等心思,那他定然就会变成我们父子的大敌了,如今那鸡王看来是置身事外,而我绝不能再等这事情起了变化,不然就糟了,正好他们现在相互间不过一尺之距,而姓秦的就在当中,不如我就直接一火铳打那秦苍羽,一下子就结果了这蒋万里,还有姓秦的和文凤翎他们几人的性命,然后尽快带着文寅风赶回凤梧宫才是,到时候就算妹子怪我,那也没办法了。”
姜云天计较已定,见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蒋万里和秦文三人身上,谁也没注意到他,因此姜云天手腕轻轻一歪,就将三眼火铳对准了秦苍羽,因为这三眼火铳发射的铁弹不仅威力巨大,而且在击中目标后还会二次炸裂,一旦命中秦苍羽,发生爆炸,那秦苍羽身边的蒋万里和文凤翎定然也同时毙命,因此这姜云天打定主意,双眼杀意已现,手指扣住照门机关,一咬牙,对着秦苍羽就扣动了机关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