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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妃是我最心爱的人,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陪伴我至今的人。
我在心中一遍遍对着自己说着,我要爱护她,宠爱她,就算我是君主,依然能够像这天下每一个对待自己妻子极好的丈夫一般,尽职尽责让她感受到我的爱。
可是我无法做到与她亲密相拥,每当抱着她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奇怪的茫然,我为什么要抱着这个女人,我又为什么要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我对她做出这些事情,与对其他任何一个人做出,有什么区别呢?
夜深后我久久未能入睡,站在月下看着空明澄澈的影子,纯白月色晃动中仿佛投下一片纯白的虚影,我拿着我断了弦的琴,迷蒙中似乎看见一个对我微笑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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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朝堂之上,边关急信来报,邻国君主亲征来犯,边境城池陷落,十万火急。
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让增派兵力,并且将一部分收入预算填进打仗支出中,又让人催促边关将士夺回城池。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一仗一打就是一年,直到第二年的这个时候,我坐在湖上亭中看月影倒映水中,旁边候着宫廷里的御医,信使来报神色匆忙,我只是摆手让他暂且等候。
“孤觉着这恐怕是一种病,您怎么看呢?”我用手支撑着头,望着恭候在面前的御医问。
御医行了一礼,拱手低头道:“王,若是为病,请恕臣不可救治。”
若是有人敢在我面前说出自己“不能”这种话来,恐怕早已被我当做没用的废物抛弃掉。但我只是哈哈一笑,因为他是御医,我从来不动御医,从来对他们都有极大的耐心。
“既然医生说不能治那便不能治吧,”我不甚在意摇摇头,“您先下去吧。”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自己为何对大夫如此看重,一年到头我也病不了几回,最严重的病大概就是这喜欢在扔掉东西时破坏他们的习惯,可是御医都说了不能治,我也不能怎么样。
御医行礼后准备退下,退下之时他似乎低声说了句“有人可治”,但我没听清,也不太关心,只让传信的人上前来汇报。
信使哆哆嗦嗦跪在地上,双手呈上黑红两封以蜡为封的信函。
他擦着额头的冷汗,伏跪在我脚下说:“王,边境十六城一朝沦陷,邻国君主送来亲笔书信,一为议和,二为……”
他说话时声音哽在喉咙间,我拿过两封信慢慢地拆开来看。黑色的那一封说的正是议和之事,我倒是好奇我的城池在他手中,为何还要送来书信与我议和?等到拆开红色那封信时我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笑起来。
“求亲?”我拿着字迹工整的信笺反复看上面几行字,“求的还是我的爱妃?”
信使神色一滞,俯身深深地低下头去,不敢说话。
我并不觉得生气,反而感到有趣极了:“说起来我还从未见过邻国君主啊,真是有意思,侵占孤的领土,还要将这十六座城池作为聘礼,前来迎娶我的爱妃?”
我大笑起来,将两封信掷在信使身上。
“传孤令下去,回信说孤将亲自于三日后拜访贵国!”
“商议议和,”我微微眯起眼,“以及求亲之事。”
信笺飘飘然落在地上,红色信笺朝上展现在眼前,清隽笔迹寥寥两行字——
“愿以十六城,求取王所爱。”
☆、断骨(三)
朝堂上大臣们争吵不休,我听得无趣,吵来吵去不过就是两件事,是否答应邻国君主以爱妃换取沦陷城池,是否赞同我提出要亲自出使邻国的想法。
像是有一大群苍蝇在下面嗡嗡作响,我百无聊赖一只脚蹬在王座上,将新得的琴放在膝上拨动,调试弦音。我正玩得起劲,惊觉周围四下一片寂静,抬眼看去时底下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大部分人都屏气凝神,少部分人口中低声喃喃着“王上恕罪”。
我这才将琴放到一边,微笑望下去:“诸位得出结果了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许久之后宰相起身出列一步,低头恭敬回答:“王,臣等以为,一国之君不当亲临邻国宫廷,异国他乡非我势力所在,恐生惊变。”
我笑着拊掌:“宰相意思,就是让孤把爱妃远嫁邻国吧!”
宰相明显露出怔愣神色,慌张跪下连连磕头,大呼不已:“臣不敢!臣不敢有让王妃远嫁的想法!以王之妻作为换取城池筹码,只会让他人笑话我国无人,实属大耻……”
他冷汗涔涔磕着头,慢慢地也说不下去了。我漫不经心将手搭在膝盖上,目光扫过下面所有的众人,我足智多谋、维系着这个国家运作的大臣们,他们什么都不明白,忽然让我感到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