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晴吓了一跳,赶紧跟了进去。再怎么样,廖峥已经登基称帝,万一触怒了他,一个不小心……辛晴心里直打鼓,一把攥着凌云璟的衣摆,等着廖峥的反应。然而下一刻,却见廖峥突然浮现笑容,转头对身旁的舒娘子道,“阿舒,咱们的璟儿都长这么大了。你睁开眼看看他好不好?”
辛晴:!!!这是疯了吧?真的疯了吧?怎么睁眼说瞎话呢?凌云璟更是怒不可遏,要不是被辛晴拼命拽着,此刻手里的刀怕是要挥过去了。“廖峥!你别装疯卖傻!我姨母她已经死了!如今还是盛夏!你不让她入土为安,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烂在你面前吗?”
少年双目通红的握着拳,目中含泪。廖峥静了一瞬,突然爆发,一把将龙案掀翻了!“逆子!怎么跟你母后说话的!”
“来人!把他给我拉下去!关进殿里不许出来!”
“我看谁敢过来!”
凌云璟长刀一横,指着闯进来的禁军吼道。一群人站在门口,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再往前一步。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们还不清楚?要论起真格儿的,他们几个都不够他一人塞牙缝的。城破那日,他一人将整个城防营的人几乎杀个精光,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往他刀口上撞。“滚出去!”
廖峥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自己腾的站起身,走下台阶,边走边脱龙袍。“老子亲自教训你这个逆子!”
凌云璟也将刀一扔,护腕一松,脱了外袍。辛晴在一旁看着这架势,这是要肉搏啊?“你们两个能不能冷静点……”她话还没说完,一老一少便玩起了摔跤。辛晴叹了口气。该杀的人都杀了,满门尽灭。然而悲伤仍在,恨意仍在,不知该如何纾解。他们或许,真的需要一个合适的宣泄口吧。辛晴绕过二人,走到龙椅那里,蹲在舒娘子身边。“姨母……”辛晴伏在她腿边,闻着她华贵衣裙下散发的阵阵腐臭味,眼泪再次涌出了眼眶。如今是盛夏,真的不能再等了。她必须想个法子才行。终于,扑腾的声音渐渐停歇了。两人俱是满头大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呸!”
廖峥朝一旁歪头,吐出嘴里的血沫子,骂了句,“臭小子,比你老子还狠!”
凌云璟抹了把鼻血,梗着脖子哼了声,“我姓凌!”
“胡说八道!你是朕的长子!”
廖峥气的直咳嗽,挣扎着坐起身。“滚吧!眼不见心不烦!逆子!”
辛晴突然抬头,似乎有点听懂了。难道她书里她跳过的部分,凌云璟坐上皇位的缘由,竟是因为被廖峥封了亲王?仔细一想,确实合情合理,顺理成章啊!凌云璟正不耐烦要反驳,被辛晴轻轻踢了一脚,使了个眼色,顿时气哼哼的撇过头不说话了。“陛下。”
辛晴微微下蹲,行了宫礼。“民女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廖峥默了一瞬,垂下眸子,“说吧。”
“民女家乡那边,一直有个说法。人死之后,若是七日之内不能入土为安,便会化为孤魂野鬼,永世飘荡,不入轮回。”
辛晴看定廖峥,反问道,“来生,陛下难道不想同皇后,再续前缘吗?”
廖峥固执地摇了摇头。“来世……谁知我二人可否还会遇见?是否相逢而不识?来世太过缥缈,可望不可即。与其盼望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不如现下能时时刻刻看到她,我亦知足了。”
辛晴继续道,“听闻佛家有三世佛,掌过去、现在、未来。往日之日不可追,但犹有来世可圆梦。陛下何苦为了这片刻欢愉,阻了未来一切可能?”
廖峥眼珠动了动,似乎有了触动。辛晴见好就收,也不再多说什么,扶起凌云璟,走出殿外。夜风送来浓烈的血腥味,宫人们正尽职尽责的打扫那些尸身。走出好远,辛晴才敢回头望。灯火通明的殿中,隐约还能看到一个坐着的人影,一动不动的出神。辛晴叹了口气,扶着凌云璟继续往前走。出了殿门,凌云璟明显沉默许多,再没有方才在殿里桀骜不驯的模样,低沉着脑袋,搂着她的肩膀,仿佛受了重伤一般。月光照在宫道的地砖上,洁白如雪,二人的影子被拉的好长。辛晴瞅着那地上的影子,莫名觉得眼熟。这姿势,不是他们第一次遇见的情景吗?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所有的一切即将落幕。只是不知道,原书剧情结束后,这个世界是继续正常的运行,还是会瞬间坍塌?亦或者,只有她这个旁观者会消失不见?辛晴不免有些怅然。“凌云璟,你说,我要是突然死了,你会像廖峥那样吗?”
凌云璟突然顿住脚,红着眼朝她看来,叱了一声,“你说什么混账话?”
辛晴被他骂的一愣,顿时有些生气的想拧他,却被他一把抱紧,低头深深埋在她颈侧。湿润温热的液体滴落下来。“我不许你再胡说!”
“我只有你了。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就毁了这世间!”
“好,我再也不胡说了,行了吧。”
辛晴安慰似的踮起脚,攀上他的脖子,柔声哄劝。然而她心里却掀起了涛浪。三天时间,廖峥已经杀了近万人。天牢里如今还关着无数受牵连的朝臣,百姓,和宫人。刘存义的皇子皇女尽灭,连贴身伺候过他们的宫女太监都不能幸免。还有那些后宫嫔妃,也全部被处决,她们的家人全部被关进了天牢里。韩通的九族亲眷,早杀的毛儿都不剩了,那天牢里关着的,是他家下人的家人,亦或是被他家经常光顾的商铺老板一家,又或者是曾经替他子女做过媒的媒婆等等,诸如此类。入宫三天,一没封赏,二没正名,三没上朝,新上任的皇帝只顾着杀人了。再这么无休止的杀下去,怕是要激起民变了。还没等凌云璟当上皇帝,怕是这北周就要变成烂摊子了。辛晴顿时觉得脑壳痛。而且照凌云璟说的,若是她哪一天突然消失,他也要效仿廖峥,把自己整成光杆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