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影默数着日子,将隐匿技能和影身天赋提升到极致,仿佛和身旁的树木融为一体。从他身处的密林边缘,目之所视的前方地势陡然开阔,树木逐渐矮小,直至消失,然后无数各类各样的奇花异草在原野上平铺而开,去攀上远处那一座座高山的连绵峰顶,最远、最高的那座,便是此地化神古兽的五阶老巢。
实际上,自从和风息归土兽结伴,由醒狮谷南下,穿过蛮牛荒原,来到这化神古兽蓝凤蝶,或者说【蓝凤异蝶】的领地后,近几十年除却修行,楚无影也一直在为结婴预做着准备。
蓝凤异蝶盘踞的山峰有五阶灵地,以之结婴,足够了。
楚无影没狂妄到打算单挑化神古兽,而是有一个长期拟定、完善的周密计划。
“应该快到又一个十二年之期了……”
他做过杀手,素来喜欢独来独往,更不是个多话的人,但长时间远离人类世界也难免令他深觉孤独,现在经常将一些心理活动自言自语小声地说出来。
经过这些年来的潜心观察研究,他已大约掌握了蓝凤异蝶的行动规律。
那只从没和人类打过交道,又称霸此地不知多少万年的蓝凤异蝶没太大戒备心,也许是生活习性使然,寻常年份,它会在夏至之日左右迁徙,大约是为了避暑,从五阶灵地峰顶移居到附近一个背坡阴凉的洞穴之中,秋分日左右再回,雷打不动。
那点时间对楚无影来说不够,人类修士结婴时必然会引动天地灵力,动静极大,耗时也不短,根本逃不过化神存在的感应,无论古兽、凶兽、灵兽,领地意识都极强,金丹对化神,这是场必输的赌博。
但蓝凤异蝶还有另一个习性,每间隔十二年,它会拖家带口迁徙到楚无影身后密林之中的一個地峡溪谷,那边另有处四阶顶级灵地,也是它的,极其遥远。
因为每隔十二年,蓝凤异蝶老巢周边将迎来最酷热的气候,而那处地峡溪谷的‘行宫’周边则会恰逢凉爽时节,又有一种【蓝槐蕨花】,准时盛开,满山遍野,兰槐蕨的花蜜花粉,应是蓝凤异蝶和它许多同类们极喜爱之物。
而这,才是楚无影等待许久的真正机会。
而今年的夏至,正是又该十二年一轮回之时。
按照经验,只要蓝凤异蝶还没动身,他就不能再往前一步了,一旦离开密林,进入前方的花海,便必定被为蓝凤异蝶‘看门’的一只蜂类元婴古兽发现,他百般尝试过,哪怕隐介藏形的手段再高明,也从未得手,反而……
“该死的马蜂!”
楚无影抚上右肩,喃喃地咒骂了一句,那里有一道极严重的贯通伤所造成的老疤,正是十二年前拜前方那只蜂类元婴古兽所赐,他用尽毕生所学才得脱身,然后昏迷了足足三个月,性命差一点就交代了。
除了这处,他身体其他地方也伤痕累累,光是背上,就歪斜遍布着各种新老伤疤,现在携来衣物早已在一次次搏杀中毁坏殆尽,只能胡乱在身上围块兽皮蔽体。
不是他不想清修,随黑手元婴南下时,他可没预料到会就这么一直在远离人类世界的地方待到金丹圆满,结婴所需物事一概未备,只能频频出来冒险,按所修【幽影幻道书】上记载的有助结婴之物现找现制。
没办法,哪怕最强大的凶人和魔修鬼修,当年应无一位能侥幸逃出醒狮谷到蛮牛荒原,遑论再穿越蛮牛荒原抵达更南边的此地。
于是一位冷血无情的杀手,如今在炼丹炼器之道上,竟也被逼得粗通了……
‘嘶……嘶……’
忽然,蓝凤异蝶老巢方向发出一种令人无比牙酸的低嘶之声,伴随着化神威压,遥遥传来。
“太好了!那蝴蝶还真准时!”
不会错!悠长的低嘶声中带着纯粹的荒古生机之气,若细细感受,甚至还能玄之又玄地感受到那只化神蝴蝶的欢欣情绪!
楚无影侧耳倾听了会儿,目光中也露出难以自抑的喜悦,身体瞬间弓起来,像一只敏捷狡诈的豹子,结婴机会就在眼前,如果这次错过,那又要等足十二年!
十二年啊!这与兽类作伴的荒蛮之地太难熬了!谁也不想一等就这么久!!
‘嘶……嘶……’
王者一动,周边所有元婴级别古兽、灵兽、凶兽统统随之而舞,比如最令他忌惮,叫不出准确名称的那只‘马蜂’,也扑棱起翅膀,发出类似的低嘶声,黄白相间的巨大身躯缓缓腾空,边用恐怖而诡异的复眼凝望向化神主人方向,边按照一个固定路线在空中规律地飞舞。
很快,所有低阶虫兽也跟着发出他们各不相同,又一致代表喜悦的吼叫,仿佛在互相唱和,那些木精花妖也尽可能地将主干枝体弯折,向老巢方向倒伏。
身旁大树也在哗啦啦的响,楚无影抬头,无数细絮花瓣,红的、绿的、粉的、紫的,全都随风卷向空中,此情此景,美丽绝伦。
然后,蓝凤异蝶所处峰顶上空,一对巨型的蓝色蝴蝶翅膀缓缓舒展……
即使不止一次见识过,楚无影仍然被眼前奇景所震撼了,那种蓝,无比纯粹,完美无暇,它广博得像大海一般不知有多少万丈,又像蕴含了世间一切的道理,滋养了世间一切的生命,遮蔽了日月天地等世间一切所有……
观之,便能令人杂念顿消,只想为之倾倒跪拜,心头只余喜悦……
‘嘶……嘶……’
楚无影还能守得住心头一丝清明,其他无数生灵则为之疯狂不已,无数低嘶之声愈发响亮,在天地间汇成快将人耳朵震聋的洪流。
‘嘶……嘶……’
那对翅膀只扑了两扑,蓝色海洋便如同涌起了巨浪,前后左右,无数蝴蝶、蜜蜂、飞禽等组成的一个个小点伴随左右,飞舞欢歌。
然后越飞越近,直至抵达楚无影身处的密林边缘上空。
无数伴飞的徒子徒孙们遮天蔽日,生生将阳光挡住,下方一片漆黑,仿佛已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