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齐轩觉得自己会答应陪陈立扬出将,一定是哪根筋不对了。
别人家鸡舍的公鸡刚啼叫,天色还灰濛濛的,所有将团成员就已经陆续起床洗漱了。
将团里没有女孩子,陈世隆甚至没有娶妻,所以只要带团出远门,一般都是陈世隆和几个年纪较长的团员下厨准备早饭,汪齐轩本来思索着是不是应该要帮忙端个菜和添饭,刚踏进饭厅就看见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滷白菜、菠菜、花椰菜,真正意义上的菜,绿色蔬菜。
陈家凯接着又从厨房端了几道菜出来,有炒鲜菇也有豆腐,而随后跟着许辰逸端出一锅鸡蛋丝瓜麵线,陈立扬则是端了一锅白萝卜汤。
汪齐轩虽然不是肉食主义者,但一般来说他在家吃饭的时候,就算那天刘敏芳没有准备牛羊猪鸡,也至少会煎一道鱼,不至于没有任何肉类可以吃,而且像他们这些准备要遶境一整天的团员,不是更应该补充肉类才有体力吗?
许辰逸一边摆放碗筷,一边笑吟吟的对他道:「齐轩,你一脸很震惊的样子耶,好有趣。」
「出将前不能吃肉,也是行前禁忌之一。」陈立扬帮他添了一碗麵线放在他手里,自己也添了一碗,因为座位不够,所有人都自觉地站在边上吃。
「你们这样体力够吗?」汪齐轩虽然口中说着你们,视线却不动声色的徘徊在旁边的陈立扬身上。
「所以才要跑操场练体能啊。」对方察觉了他的目光,狭长的眸子弯弯的,看起来有种得意洋洋的感觉,还趁着其他人开始收拾碗筷的时候在他耳边悄声道:「毋甘我?」
汪齐轩脸一热,一巴掌把人推开,「谁心疼你?我是心疼我自己,跟着你们吃素。」
「——喂里面的,团长在催了,快点吃一吃上车了!」
带上随身行李,两人急急忙忙衝进车里,陈立扬还被陈家凯训了一顿话,委屈巴巴的表情惹得汪齐轩忍不住撇头偷笑,随后就被对方捏了腰间肉作为报復。
这次的神明诞辰暨祈福遶境活动并不是振南轩主场,而是和台中当地的阵头合作,他们以八家将为主,当地阵头则在宫庙前另有大规模的锣鼓乐器演出。
一般位在北部的将团只会留在北部跑活动,基本上不会有南下的时候,不过据说陈世隆认识很多全台各地的阵头团体,若有哪个当地将团无法出将,陈世隆都很乐意协助,除了能够卖个人情,同时还有不算可观、却也够团员几顿饭饱的收入。
汪齐轩坐在角落看着陈立扬换了一身神祇服饰,面无表情的端坐在长凳上让面师一笔一画描绘脸谱,完成「开脸」的仪式,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家将开脸的过程,且因为太过新奇而目不转睛。
在开脸之后,坐在这里的不再是陈立扬,而是柳鈺柳将军。
「祂」和甘将军走在肩担各式刑具和法器的什役身后,明明不是领阵者,却兀自走出了一股衝锋陷阵的架势,浑身散发不容违抗的威严。
汪齐轩换上画有振南轩logo的黑色t恤,彷彿真的是将团的一员一样,跟着陈世隆一起注意沿途有没有可能误闯阵头的群眾,间杂人等从中穿阵会破坏阵法,是一大禁忌。
铜鈸锣鼓乐器漫天喧嚣,数小时后遶境队伍终于回到了宫庙内,七月的太阳将他曝晒的汗流浹背,他迅速的奔向家将们歇息的地方,递上水和毛巾,等到一系列工作做完,他才进了洗手间冲洗一身的汗水。
汪齐轩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当地阵头已经演奏完并向后撤出了一大块空地,紧接着一群家将甩动祂们手中的法器,踩着八字步两两从宫庙内走出来,每一个步伐都威吓十足。
他想走到前方和陈世隆会合,无奈来得太慢,一堵堵人墙让他寸步难行,不断喊着借过也一点用都没有,好不容易感觉人潮有减少一些,眸子一掀却发现阵法已经来到尾声。
「来哦!放炮囉!」
汪齐轩听见鞭炮声心下一慌,立刻转身要躲,才刚往后退一步,一个年约五岁的小男孩双手摀着耳朵,猛地朝他这个方向狂奔过来,直直撞上他的腰窝,使他整个身子就这么歪倒在地上。
「齐轩——」
啪啦啪啦——
霎时间,皮开肉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