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思想中毒太深,这些红色的票子可是人世间最好的解毒良药,绝对能让你忘记那些不切实际的歪理邪说!”
“好笑的很,你能了解我多少呢,就像我一点也不了解你一样。让我来告诉你,这个世上存在着更高级别的品格,是你这种人所不能理解的,这种高级品格和你所崇拜的低级品格的区别,就像猴子和人类的区别。”说完这番话,史晓明用身边打扫鸡舍的扫把将钱拢进了黑乎乎的簸箕,然后像倾倒拉圾一样倒在了门外垃圾筒里,这十五万块钱千里迢迢的从三江赶到深州,如今却和臭哄哄的垃圾相依为命。
“这就是说没得谈啰!”中年男人皱着眉头道,他真的不理解眼前这个家伙的心理,别人用十五万收买他一封信竟然都不肯,他那一本正经的脸皮下面究竟隐藏了什么样的可怕思想呢,他感到自己被武林高手点中了穴位,一时间什么恶毒的话都吐不出口。
那个瘦得像蛇一样的年轻人“呀呀呀”的尖叫着,不顾垃圾筒令人作呕的气味,将十五万块钱一摞摞捡了回来。
“妈的,你是敬酒不吃想吃罚酒吧,今儿老子就成全你,不扎你个三刀六洞就对不起我的专业地位!”瘦子骂骂咧咧的掏出把匕首在史晓明眼前晃了晃。
先礼后兵,第一步以失败告终,第二步将毫不停顿并毫不怜悯的开始,必须要给这个伤害了他们专业自尊的傻瓜一个血淋淋的教训,他们对此有丰富的经验,很多傲气凛然的人一见到血就会立刻跪下来苦苦哀求重回第一步。
但是,他们忽略了刚才院子里还有个打坐的老头,当然也不能怪他们,一是院子挺大而老头又藏身在西北角葡萄架下。二是老人干瘪普通得实在引不起人注意,一如当年的慕容博和萧远山没有留意只有几根白胡子的扫地僧。
洪大师就是那个扫地僧,他悄无声息的到了三人跟前,在瘦子持刀扎向史晓明大腿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右手食指轻轻一弹,那把明晃晃的匕首便被弹飞到了几米外的臭水沟里。
瘦子的气势汹汹被毫无征兆的打断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瘦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过了好半天他才明白过来,自己那急不可耐的嗜血欲望受到了这个同样枯瘦的老人的打扰。
第二步的首次尝试失败了,中年男人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口袋里的精致小本子,自从干上了替人消灾解难的行当,本子里已经有了一长串名单,他能记起其中每一个男人或女人的名字、相貌和表情,他还给每个人都起了贴切的外号,比如麻子,这是个五十四岁的满脸雀斑的国企会计师,因为想在退休前敲笔养老钱而拿走了公司上不了台面的另一个帐本,她不接受五万元的调解,却在手腕被割了一刀,仅仅放了半碗血后就痛哭流涕的交出了账本。再比如紫薇,这是个长得极像紫薇的漂亮农村丫头,在做了某位厅长三年情人后不安份起来,竟然威胁这位厅长拿出五百万来补偿她的青春损失,结果瘦子只在她的脸上划了个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小口子,她便鬼哭狼嚎的同意将五百万打了个一折。
还有瘸子、大耳、肥肥……每一个亲热的绰号后面都有段生动有趣的故事,让他的生活神秘、刺激、丰富、充实,他近于偏执的热爱这样的生活,就像他的搭档瘦子疯狂热爱毒品一样热爱这样的生活。
他决定任务完成后,在史晓明三个字后面的括号里标上异类这个绰号,他认为追逐名僵利锁才是世人的常态,大谈崇高理想并眼都不眨的把十五万扫进垃圾筒的人不是异类又是什么。
绰号的事不能再多想了,眼下得全力以赴约把业务做完,他不认为瘦子的刀不翼而飞和那个风一吹就能倒的干巴老头有任何关系,一定是该死的瘦子刚才在来的路上药嗨大了,手没听使唤把刀甩脱了手(没磕药的瘦子还不如一条虫,磕了药以后才敢见鬼杀鬼)。
去臭水沟里拾刀是很没风度很丢份的事,他庆幸自己怀里还有把折叠弹簧刀,他掏出刀来,左右手倒来倒去,一系列只有在电影中才能见到的动作令人眼花缭乱,这是他出于对这项工作的热爱而刻苦练了大半年的绝活,再狠的人都会被他这手绝活吓个半死。
然后,意外发生了,他连刀带人一起飞了出去,飞得比瘦子的匕首还远个半尺,不过,坠落的地点还是那条臭水沟。
瘦子不顾脸面的捞回匕首,红着眼吐着唾沫扑向了干巴老头,结果大同小异,依然还是一头栽在了臭水沟里,只是又比搭档多飞出去半个身位。
中年男人和瘦子从臭水沟里爬出来,一个头上顶着烂白菜帮,一个耳朵上挂着烂青菜叶,一脸的污泥遮住了本来的面目,瘦子咳了半天,总算把喉咙里的异物咳了出来,原来是个空螺蛳壳。
“你们这的人素质怎么这么差,什么东西都往下水道扔。”瘦子哭丧着脸质问史晓明。
“没办法,这是城乡结合部,没那么多讲究,你多包涵。”
笔记
史晓明住的院子虽然偏僻,却也不是什么人迹罕至的大漠深处,现在时针指向了八点,薄雾之中已经有人影在往这边移动了,“瘦子”和“络腮胡子”的业务本来就是三板斧的买卖,最怕拖延、光明和热闹,眼看解决事情的窗口期即将关闭,俩人不由得着急起来。
对于这个古怪的干巴老头,因从未失手而自负极高的俩专业人士终于认识到了轻敌的错误,他们彼此交换了下眼神,决定双剑合璧,联手出击,尽管以多打少说出去会让江湖中人耻笑,但时间紧迫,为了尽快完成任务,暂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