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挂好玉饰后,不管董谦,自斟一杯,又一口喝了,继续扭头望窗外。对街楼上,一个妇人抓着件湿衣,从窗子里探出上身,要晾衣服,窗子有些高,而那妇人又有些矮胖,费力伸臂,颤颤抖抖的样子,笨傻之极,曹喜不由得笑了出来。
&ldo;你笑什么?&rdo;董谦问。
&ldo;你又笑什么?&rdo;曹喜反问。
董谦顿时收住笑,似乎有些不快,曹喜知道他爱较真,也最爱看他不快,笑着又自斟一杯,一口喝下。董谦坐在对面,也不说话,也在自斟自饮。
曹喜又喝了两杯,觉得没趣,想起身离开,但一想家中五个娘闹个不停,其他朋友又都没约,去哪儿呢?他扭头望了一眼董谦,董谦冷冷回了一眼。他忽然有些伤感,这世上,人无数,但真正关心自己的,只有父亲‐‐那位并非自己亲生父亲的父亲。除了父亲,便只剩眼前的董谦和回去的侯伦,偶尔还能说两句真话。但此刻看来,董谦也不过是个隔心人。
念及此,他又继续喝起来,渐渐就醉了……
瓣儿听曹喜讲到这里,问道:&ldo;曹公子那天最后的记忆是什么?&rdo;
曹喜斜望着屋角,想了半晌,才道:&ldo;董谦最后看我那一眼。&rdo;
&ldo;他扶你下楼去后院,不记得了?&rdo;
&ldo;哦?他扶我下楼去过后院?谁说的?&rdo;
&ldo;酒楼的大伯穆柱。&rdo;
&ldo;我不记得了。&rdo;
&ldo;这么说,在中途离开酒间之前,你已经大醉了?&rdo;
曹喜点了点头。
瓣儿仔细留意他的目光神情,曹喜始终是一副懒厌模样,辨不出真伪。
池了了却在一旁恼怒道:&ldo;你说谎!&rdo;
曹喜并没有理睬,只用鼻子冷笑了一声:&ldo;好了,我该说的说完了,告辞。&rdo;
随即他站起身走了出去,池了了瞪着他的背影,气得直拧手帕。
瓣儿却觉得此行还是有些收获,便劝慰了两句,而后两人各自回家。
回到家中,嫂嫂温悦正在杏树下教琥儿认字。
&ldo;姑姑,我会认&lso;琥&rso;字了!&rdo;
&ldo;哦,哪个是琥字?&rdo;
&ldo;就是这个,左边王,右边虎,我是虎王!喔‐‐&rdo;琥儿指着地上画的一个&lso;琥&rso;字,做出老虎的样子来。
&ldo;真了不起呢,琥儿都认得自己的名字了,姑姑奖你个好东西‐‐&rdo;
瓣儿从袋中掏出一只锦虎,她在路上见到货郎的货担上挂着这只锦虎,色彩斑斓,猛气里带着憨态,想起琥儿,就买了回来。琥儿见到锦虎,高兴得不得了,双手抱过去,便在院里跑着玩起来。
&ldo;你把那套绣作卖掉了?&rdo;温悦抬眼问道。
&ldo;嗯,没想到卖了二十五两银子呢。&rdo;
&ldo;你要用钱,跟我说就是了。那可是半年多的心血呀,何况那绣艺、画境,满京城恐怕也难找到第二套,卖这点银子做什么呢……&rdo;温悦大是惋惜。
&ldo;一副一万两千五百钱,已经很高了,文仝、米芾、李公麟这些名家,他们的画有时也不过卖这个价。我自己留了五两,这二十两嫂嫂你收起来‐‐&rdo;瓣儿取出装银子的漆盒。
&ldo;我不能收。就是收下,只要想起你那一针一线,还有那四位绝代佳人,还怎么忍心用这银子?&rdo;
&ldo;长这么大,一直都是用哥哥嫂嫂的钱,这点银子算什么呢?这一阵哥哥查那梅船的案子,又没有什么进项,嫂嫂若不收下,从今天起我就不在家里吃饭了,连墨儿也不许他吃。&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