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尘寰在小小的别墅里逛着,就像是买房子时参观样板间一样。房子是学院提供给叶熙的,所以空间不算大,一楼是客厅和书房,开放式的厨房跟餐厅合二为一。二楼有两个房间,稍大一些的应该是主卧,路尘寰拉开衣柜,里面全是男士的服装。
路尘寰转身进了那间稍小的房间,这里以前可能并不是当做卧室来用的,因为衣柜和床很明显是新添置的。他确定这个才是楚笙歌的房间,因为空气里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路尘寰打开衣柜,里面的衣架上只挂了一条保守的睡裙,还有几件简单的衣物,是收在小小的行李袋里的,看来楚笙歌并不打算在这里久留。
路尘寰拉开行李袋的证件袋,里面有楚笙歌的身份证、护照……路尘寰拿起那张爱尔兰籍的身份证明时,眼睛眯了一下。为了躲他都移民了?路尘寰唇边挑着一抹笑意,将这些重新收进包里,这个一会儿是要带走的。
看到他们是分房住的,路尘寰的心情好了一点儿。叶熙还算聪明,给自己留了活路。如果对她的女人有任何越轨的举动,他会亲手了结他的。
这栋小别墅面积虽然不大,却是海景房,不远处就是美丽曲折的海岸线。
楚笙歌是在八点钟才回来的,叶熙昨天就回伦敦处理学校的事情了,紧接着要准备在爱丁堡的巡演。反正回来也是一个人,所以楚笙歌去书店逛了一下,还在超市买了一点点蔬菜和水果。
楚笙歌用钥匙打开门,将手里抱着的纸袋放在鞋柜上。她换好鞋子,把蔬菜拿到厨房。给自己煮了盘红烩意面,坐下来慢慢吃完。用过的碗碟都洗干净后,楚笙歌拿着买回来的几本书上了楼。
楚笙歌打开房间的门,摸到吊灯的开关,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楚笙歌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路尘寰坐在房间一角的单人沙发上,他的身体往后靠着,两条修长的腿交叉着搭在一起,可能是在黑暗的房间里待久了,一时无法适应灯光,眼睛微微眯着,不过这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只危险的猫科动物。
楚笙歌拿在手里的几本书噼里啪啦掉到了地上,夺门而逃。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美梦破碎,而是噩梦成真。她已经记不清这几天梦到多少次路尘寰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忽然闯进她崭新的生活里,每一次都让她害怕得再也睡不着。
楚笙歌希望这次也是一场噩梦,当她醒来之后,会发现只是虚惊一场。楚笙歌奋力地跑着,都来不及看脚下的路是通向什么地方。后来,她不得不停下来,因为脚下已经没路了。
楚笙歌发现自己跑到了废弃的灯塔,身后是悬崖绝壁,下面是夜晚沉寂的海。路尘寰已经追了过来,她是真的被逼上绝路了。
路尘寰如同一只猎豹般迅捷的冲了过来,看到场景却吓得他心惊肉跳。楚笙歌站在灯塔的石头护栏上,海风吹着她的头发,柔软的发丝遮住了她的侧脸,她像是一座神像,神圣的,不可侵犯的。
楚笙歌站在高处,从这个位置看着路尘寰,他似乎就没那么可怕了。楚笙歌的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小小的身体几乎是遥遥欲坠的。月光下,她的眼眸像是两颗夜空中的星子,闪亮着却带着绝望。
路尘寰的心脏不受控制的剧烈跳动着,由于恐惧而产生的心悸让他呼吸不畅:“笙歌,你先下来,我们好好谈一下。”
他脸上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声音很温柔甚至而带着些诱哄。路尘寰试着往前靠近了一点点,楚笙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下,路尘寰不敢再向前:“你别再动了,我保证不会过去,我们谈谈。”路尘寰摒住了呼吸,楚笙歌纤细的身体似乎马上就会被一阵大风卷走。
“你究竟想怎么样?”楚笙歌脸色苍白,声音都是颤抖的。
“你只要跟我回去就好,我们好好的在一起。这段时间我们相处得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忽然离开?”路尘寰在来这里的路上,有想过不下一百种惩罚她的方法,可是从看到楚笙歌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自己狠不下心来的。路尘寰不断地提醒着自己,不要吓到她,现在先把她从那个危险的地方弄下来。
楚笙歌感到一阵恶心,原来她的委曲求全在路尘寰看来是相处得很好:“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可以放了我吗?”
“笙歌,换一个要求。”路尘寰知道此时应该答应她的所有要求,哪怕是先把她骗下来也好。但他却不想骗她,自己在她心里已经劣迹斑斑了,他不想再添上骗子这一条:“我们在一起会幸福的。”
“你可不可以别玷污幸福这个词呢?”楚笙歌闭了下眼睛,两颗晶莹剔透地泪水从眼角滑到腮边:“你用五百万买了我一辈子,所以无论待在你身边有多委屈,我都只能忍着。你想怎么玩,我都不能反抗……”
这些话是这样熟悉,路尘寰像是被人用子弹射中了心脏。他自己对周嘉年说这些的时候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为什么同样的句子,从楚笙歌嘴里说出来,他的心脏就像被人用刀子划开了一样疼呢?原来在忆江南他为了反击周嘉年说的话,她都听到了。
路尘寰记起来了,就是从那天开始她的情绪就很不稳定了。但是她为了逃走,又变得那么乖。让他根本没有想过那些伤人的话她都听去了。楚笙歌曾经对他说过的——我个人认为,真正的尊重,越是在对方看不到地方,就应该表现得越谦和。他以为楚笙歌不会知道,所以对周嘉年说了那么不堪入耳的话。所以在她心里,他何止是对她不尊重,完全是把她当做了没有自尊没有意识的玩偶。
路尘寰已经不知道要怎样解释,楚笙歌才肯相信他,他说的那并不是他内心的真实想法:“笙歌,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先下来,我慢慢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你总是说我在说谎,其实一直在说谎的人是你自己,你只有对着别人才会讲真话……”楚笙歌的声音都是嘶哑的:“你说的没有错,你用五百万买了我的一辈子,不就是一辈子吗……我给你……拿去……拿去我的一辈子好了……”
楚笙歌毫无留恋地纵身从石栏上跳了下去,像是一朵在夜色中嗖然绽放又急速飘摇凋落的昙花,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消失在海浪之间。
“不要……笙歌……”路尘寰猛地跃过来,却连她的一片衣襟都没碰到。他也纵身跳进海里,在夜晚冰冷的海水里找寻着他此生都不能失去的人。
“笙歌……楚笙歌!”路尘寰托着楚笙歌纤细的身体游到岸边,抱着她跑上海滩。路尘寰给楚笙歌做着溺水急救,用六神无主都不足以形容路尘寰此时的恐惧,他的手都是颤抖的。自己究竟是把她逼到了怎样绝望的境地,楚笙歌居然就那样决然地跳了下去。把一辈子都还给他,所以她都不要再活下去了,这样就是一辈子……路尘寰发现楚笙歌狠起来,自己真实望尘莫及。
楚笙歌明明是那么倔强坚强,现在却像是一个支离破碎的布娃娃,身上没有一丝生气。路尘寰的急救是有效的,楚笙歌猛地咳出一口水,终于有了微弱的呼吸。
这时刚好刘宇开着车赶了过来,路尘寰抱起楚笙歌,冲向车子。
“快点儿,去医院。”路尘寰不断地催促着:“开快点儿,再快点儿!”路尘寰抱着楚笙歌,真是心急如焚。他从来没有这样焦虑恐慌过,他怕楚笙歌真的会死掉,他不是要她这样的一辈子,他要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可以陪他到老的伴侣。他不要自己今后的日子在悔恨与遗憾中度过。
“笙歌,不可以睡着,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是让我放了你吗?如果你马上醒过来,我就放你走,好不好?”路尘寰抵着楚笙歌冰凉的额头承诺着,可是怀里的女孩却像是被施了魔法的公主一样,继续沉睡着。
楚笙歌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的温度也一直在下降着,就像一片洁白的雪花,随时都会融化掉消失在空气里。这个可怕的念头像是一把利刃,从路尘寰的灵魂深处一刀劈下来,痛得他都无法再去思考,唯一的念头就是——她不会有事的,否则他都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活。
刘宇将车子开到最快,他也数不清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灯,只希望尽快赶到医院让楚小姐没事儿。看这个情形,如果楚小姐有个三长两短,boss是真的会疯掉的。
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到了医院的急救大楼门口。路尘寰抱着楚笙歌冲进诊察室:“快点,马上救她……必须把她救活!”
此时的路尘寰已经被焦急狂躁笼罩着,这样的气场完全像是一只暴怒的兽,医生护士都被吓得愣了几秒钟,才奔向被放在急救床上楚笙歌,开始抢救。
从抢救室出来,楚笙歌已经在icu病房睡两天。对于这种昏迷,医生也束手无策,从各项检查报告来看,病人的大脑并没有太大的损伤。不过鉴于楚笙歌不久前头部有旧伤,并且又从很高的地方坠海,是不是有特殊的病变没有被查出来也未可知了。大脑是人体中最精细的器官,任何细微的损伤都会造成不可预估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