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同志的意思当然不是说周同学活该。”校长连忙打圆场:“但是毕竟周同学有错在先嘛。”
女人的丈夫十分不乐意,他在旁边恨恨说道:“我家孩子是有错!但千错万错,无非就是发生一点口角,至于被掰断手指吗?他今天能为一点口角就把同学的手指掰断,你能保证过两天,他不会再去杀人啊!”
校长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班主任陪同路诤一起走了进来。
家长、老师,还有警察都一齐看向他,刚才的争论一下子戛然而止,眼神像是在看一只怪物。
路诤默默低下头,避开那些目光。
“是路同学吧,你稍微等一会,沈老师已经给你的家长打电话了,他马上就到。”校长说。
路诤抬起头,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但不是他害怕被学校开除,也不是害怕被关进少管所或者监狱。待在那种地方他反而会轻松很多,怪物就该被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笼子里,慢慢老死。那样的话,人和怪物都不会彼此害怕。
他害怕的是惊动妈妈。他不想给她惹麻烦,他惹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路诤忽然很懊悔,懊悔自己当时不应该一时冲动去打那个男生,他应该缩在地上,被再踹几脚,他们总会疲倦的,等疲倦了就会离开。
“对不起。”路诤说。
“哈?”女人好像听到什么荒诞的笑话一样,她做了个夸张的姿势,表示拒绝这个道歉:“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你道歉我儿子的手指就能恢复原状了?你道歉被你杀掉的那个人就能原地复活了?你当过家家啊?”
某种恐慌的情绪在路诤心里酝酿,他心里一片空白,有种走投无路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他的膝盖发软。“噗通”一声,他跪了下来,然后额头接触办公室的大理石地面,发出“啪”的一声,接着又是连续的几个“啪”声。
路诤给了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女人连连磕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女人被他这种过激的行为弄得愣住了,再场的所有人都是一呆,他们的眼神逐渐从看一只怪物,变成了看一个疯子。
“求你,求你别……”但路诤的请求还没有来得及完整说出口,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打开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走了进来。
被叫来的家长并不是妈妈,而是妈妈的丈夫。
路诤不知道怎么去称呼这个男人。他其实还蛮想叫他“爸爸”的,不过也得人家愿意接受才行。
爸爸的目光扫视一圈,正副校长、年级组长、教导主任,最后他看到两个警察的时候,眼皮忍不住抖了一下,“是什么情况?”
两个警察中稍微年长一点的说:“简单的讲,你的孩子和别人的孩子打架了,掰断了他的手指。受伤情况现在还在等医院的伤情诊断书。不过以我的经验,最多也就是轻微伤的级别。考虑到孩子的年纪,我们肯定不会做任何行政或者拘留的措施,还是要让学校、家长,多做思想教育。”
警察顿了一下,补充说:“至于受害者的家长嘛,该赔礼道歉赔礼道歉,该赔偿赔偿,应该支付的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补给人家。”
爸爸听完警察的解释,看上去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走到瘫坐在地上的路诤旁边,把他拽了起来。
但旁边的女人却立刻不干了,叫嚷道:“你们什么意思!就这么算了?我儿子就被白打了?”
警察无奈地摇头说:“刑事上肯定是没法追究了。但该有的赔偿肯定会有。是走调解呢,还是民事庭,你们就自己商量着办吧。不过到了法院口那边,大概率也是劝你们走调解的。”
他转向爸爸,说:“我建议你多赔偿人家一点,这种事情不要小器,毕竟人家小孩指骨骨折了,对这个年纪的小孩影响还是不小的。”
“没问题。”爸爸赶快点头,转向那个女人,说:“赔偿的事请你放心,还有医药费、营养费、请保姆的费用,我们家一定全额报销,绝不含糊。”
“你什么意思啊?”女人的眼睛瞪出来:“意思是说我讹你的钱?”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请你原谅孩子的一时冲动。”
女人又要发作,她旁边的丈夫赶快拦住她,说:“你的钱,我们是一分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