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南槿却先一步从他身后走了出来,眼神冰冷的看向阳光下那几个不知为何忽然止住了笑声的男人。他一字一句说的清晰,声音中带着浓重的厌烦。“——你们没长眼吗?”灿烂的日光洒在冰冷妖冶的眉眼上,雪肤黑发的青年面上还带着恹恹的病气,浓稠如墨的黑发缠绕在雪白脖侧,他冷冷的盯着绿茵地上几个男人,眼神中的反感讨厌之意有如实质,如一记重鞭狠狠抽在身上。刚刚还阴阳怪气的几个年轻男人霎时安静了下来,他们莫名有些手足无措,直勾勾盯着远处的青年,卡了壳:“对、对不起,我们真的不是……”再也懒得理这一屋子人。燕南槿头也不回,推开身后房门干脆利落的走了进去。走廊顿时恢复平静。宣磬脸上似乎半永久的慵懒笑容逐渐消失。他冷漠的站在落地大窗后,居高临下的看着窗外几个抿着唇一脸无措的男人,眸底深处是和越岸如出一辙的冰冷薄凉:“——还不滚。”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夹着尾巴灰溜溜离开。……路上,最前面的年轻男人嘟囔道:“……那个就是老大带回来的人啊。”身后有人应道:“对,就是他。”年轻男人沉默的听着。片刻后,好像漫不经心的问:“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有队友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刚刚听了一嘴——说叫燕南槿。”“燕南槿?”年轻男人皱了下眉:“真的假的?”他闷头往前走着,不知不觉的又想到刚刚青年在漫天灿烂的阳光下,用那双冰冷妖冶的凤眸看过来的场景。雪肤黑发,乌眉长睫。还有那鲜润饱满的深红色唇瓣。唇珠都肿了。……一看就知道没少被男人亲吻舔舐。沉默了许久,他才哼了一声:“娘们唧唧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当晚,被系统开导了一晚上,恹恹的洗完澡准备上床睡觉的燕南槿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他打了个哈欠,穿着浴袍走过去开门。门外,是一个模样苍老、恭敬有礼的老人。“宴先生,我们老板请您过去。”“老板?”燕南槿疑惑的看着他。老人一笑:“您去看了就知道了。”燕南槿恍然:“哦,那我先换件衣……”“抱歉,先生,”老人歉意的打断他:“老板可能等不了那么久。”照片满屋老人一路安静的为他带路,一言不发。瓷砖地板上只有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两人上了楼,到了三楼后,走廊上幽暗的灯光打得整片天地都有些诡异。直到走到尽头的一间卧室前老人才停了下来。燕南槿悬了一路的心神这才缓缓落下。头发花白的老人转身冲他笑了下:“您进去吧,今晚在这里休息就好了。”……原来有事指的是这个。燕南槿冷着脸,没什么情绪的道:“麻烦了。”老人的身影很快停在走廊尽头。宛若站岗。站在空荡的卧室门前停顿了一会儿,雪肤黑发的青年恹恹蹙着眉,直接推开了门。出乎意料的是,卧室内没有开灯,也没有任何人。只有月光洒入的暗淡光芒,照的满室清冷。燕南槿左右看了一圈,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他在门边的墙壁上摸了摸,准备开灯。然而常规放置开关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他只能磕磕绊绊的借着月光往卧室深处走。直到走到床边,才发现床头有一个明显的开关按钮。他坐到床上,摁下开关。下一刻,预料中的白炽灯光没有亮起。反而床头柜上一盏只能照亮一方天地的小壁灯亮了起来。柔和模糊的光晕让床边的空间里充满温馨的暖意。燕南槿放松的抬起头,下一瞬,笑容缓缓凝固在脸上,无言的凉气直窜心底,他瞳孔震颤,脸色倏然间变成一片空白————他看见了一堵墙。恰好能被床边壁灯完全笼罩在内的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密密麻麻,覆盖了他此段时间所有照片。几乎只要是他睡后的照片都有,难怪每次醒来都昏昏沉沉原来早设好计了最角落的墙壁上有几十张风景照。袅袅水汽晕染着照片。那是一片雪白的仙境,其上有两朵娇樱点缀,柔软红嫩。其下朵小小粉粉、羞怯嗡合的娇艳花苞。构图精巧,角度绝妙。数十张各种情况下的风景照,无一例外的拍的高清仔细,恨不得将那娇樱细嫩的枝梗,花苞嗡合的频率也拍得一清二楚。风景照应该被主人把玩过许多次。上面甚至有些被水沾湿后留下的大片痕迹。每一张都有。无一例外。空气变得冰冷刺骨。燕南槿愣了一瞬,被气笑了,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择人而食的野兽,他该想到的,西里尔这老变态,他想也不想的就要起身离开。忽然,身后响起一个淡淡的男声。突兀,却又低冷平静——“燕,谁带你过来的。”骤然响起的男声犹如一道惊雷劈下,燕南槿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他头皮发麻,紧张地呼吸凝滞,回过头后才发现卧室离床最远的角落里,坐着一道如利刃般修长挺拔的身躯。男人穿着浴袍,刚洗过澡的模样,水汽晕染了黑发,落下点点水珠。碎乱额发下的凤眸狭长幽邃,犹如足以吞噬掉一切的漆黑深渊,幽邃漠然。他指尖夹着烟,烟雾缭绕间若隐若现的五官轮廓深刻明晰,空气中以他为中心展开风雨欲来的压迫气息,他坐在氤氲而起的白烟下,仿佛即将挣脱束缚、彻底撕裂假面的冰冷猎食者。无形之中,燕南槿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舒展筋骨的凶兽。它在贪婪又充满迷恋的盯着自己。像是要像那些风景照一样,尝一尝那些风景的味道。潮水般的强悍又不容置疑的气场压制下,燕南槿坐在床上看着男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倨傲。坐在柔软宽阔的大床边,大脑一片冷静的看着黑暗角落里的男人起身,随手掐灭烟后,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的朝自己走来。他走到中途又拉开了一个柜子。——取出了一条精致的且非常眼熟的墨绿色裙子。裙子在空中发出细微的类似丝绸滑落的声音,一看质感就非常好。墨绿色丝绸质感的裙子,不算很长,应该说有些短,只能遮盖到屁股下面,眼熟到不能再眼熟。燕南槿彻底气白了脸。有些生气又无奈地看着越岸手中的裙子,犹如看到了什么世间最可怕的东西,他的眼眶甚至泛起了怒气的潮红,眼睫颤动,被泪水浅浅濡湿。卧室空旷僵冷的死寂中。男人俯身上了床,大片阴影压面而下,床畔朦胧模糊的暖橘光影打在他大理石一般冰冷苍白的脖颈上。他眸色幽深,呼吸平缓。静静看着身下浴袍不整,露出大片雪白细腻肤肉的黑发青年,对上那双不安泛红的妖冶凤眸后,他深深低下了头,露出线条利落的脖颈,犹如被驯服了的巨兽,向自己此生忠诚无二的主人宣誓服从。“燕,穿上。”呼吸骤然一窒。燕南槿怔怔看着手心上的墨绿色长裙。暖光打不到的阴影中,男人垂下的额发遮住了脸庞,只能听到他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平淡的道:“——穿上以后,你就彻底属于我了。”朦胧的光影如一层薄纱,轻笼在二人身侧。大房内排气系统正在运作,空气中是沁凉的薄荷气味。燕南槿手里捏着那条冰凉的墨绿色裙子,像是看着洪水猛兽一般,冷眼扫了眼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