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夫人是个随和有涵养的人,不似我娘那般泼辣豁达。我刚嫁入张府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跟我说话,语气极尽温柔。但是随着张老爷病情加重,我就很少见她笑了。
张锦云偶尔会在中午回府,便同我一起在床前尽孝,想让张夫人回去歇息。每每这时,张夫人都会极力掩住哀伤,让丫鬟打发我们回房,他自己一个人留下。
有一日,我和张锦云从夫人房里出来,走到花园的时候,他忽地抓了我的手握在手心里,看着我说:“脂烟,一嫁进来就让你这样辛苦,对不起。”
这是张锦云第一次喊我的名字,那样温柔,我手被他握地暖暖的,心也暖暖的,于是安慰他说:“我是你妻子,为何要说的这样见外。”
张锦云眼圈红红的,以前再怎样,他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坚毅模样,此时手足无措的张锦云,我还是第一次见。
我的手反握住了张锦云的,心疼他这副模样:“张锦云,父亲会没事的。”
自己也知道这话不可信,我便又跟了一句:“无论怎样,你还有母亲,还有我。”
张锦云低头望着我,眼睛里有明亮的光,一闪一闪的。
那天夜里,我像往常一样躺下歇息的时候,张锦云忽然翻身从后面抱住了我,我还是有些害怕,身体僵硬了一下。张锦云却没有再做别的,只是在我耳边喃喃道:“不用害怕,我会打理好张府,照顾好母亲和你”。张锦云说话的声音极低,仿佛说给我听,又放佛说给他自己。
“我知道!”我说。
我嫁进张家两个多月后张老爷去世了。他生前人缘极好,又善待下人,府内上上下下一片凄哀,府外前来吊唁的人也络绎不绝。
张锦云一直在堂前接待宾客,处理府外的事情,我知他辛苦,便在管家太太的帮助下处理府内事宜,并照顾因悲痛而病倒的母亲,经常忙的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如此几日,丰盈的身子也瘦了几分。
张锦云瘦的就多了,两颊都凹陷了些,精神也不太好。我心疼的紧,每次他回房吃饭,我都吩咐厨房多做些滋补的菜肴上来。张锦云也心疼我,总不放心地叮嘱翠儿照顾好我的饮食。
发生的这些事情,让我和张锦云的关系近了许多。
只是,张家的产业实在太大,张锦云有诸多事情要忙,张老爷下葬后没过多久,江南药铺就出了些问题,需要张锦云亲自过去处理。
送张锦云走的那日,我不愿意说话,只坐在床上整理他的行囊,将东西一件件放入,心中实在不舍。张锦云带去的每件衣裳都是我近几日量了他的尺寸,和翠儿连夜赶的。
见我不高兴,张锦云打发了下人,将我拥进怀里,我赌气跟他闹,挣扎着想推开他,却被他抱的更紧,最后只能累的在他怀中喘息。
见我这般模样,张锦云竟痴痴地笑了,可我却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往下掉,而且越哭越凶,越哭越委屈,最后竟哽咽了起来。
张锦云拥着我,不停地拍着我的后背安抚我的情绪,许久才无奈的叹了一句道:“我不会去很久的,我保证处理完事情第一时间往回赶。”
我终于止住哭,抬起头来看他。张锦云正一脸认真,还伸出右手向天举了举,“我发誓!”
我脸上还挂着泪,被他的样子逗得扑哧笑了,却没想这一笑,竟笑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泡。
我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我也发誓,这绝对是我苏脂烟活到十五岁干过的最丢人的一件事情。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张锦云放肆的笑声如何在屋里回荡,而我如何羞愧地将头埋进他怀里再不肯抬起。
第4章
起初,日子并不无聊。
白日里我去照料生病的张夫人,陪她说话宽心;晚上在房里同翠儿他们打牌,有时也掷骰子。
张锦云走之前怕我孤单,又遣了个丫头过来侍奉,我给她新取了名字,叫桑儿。
张锦云曾嘲笑我取的名字俗不可耐,可小丫头却喜欢的紧,不停的说谢谢少奶奶。
可是,不过半月有余,我便思念起张锦云来。我不明白,纵使他在的时候陪我的日子也不多,我甚至都记不太清楚他的样貌了,为何才离开半月,我便思念至极呢?
我想念张锦云弯起的嘴角,想念他明亮的眸子,想念他温暖的手掌,想念他修长的身量,想念他坚实的怀抱,想念他的一切。
夜里,思念成疾辗转反侧的时候,我捏着他写给我的信,想着他拥我入怀的感觉,也会红着脸想:等张锦云回来,我便找机会同他圆房吧。
日子越过越久,越过越无聊,我俯在案几上给张锦云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