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夜色已深,月光昏暗,山间树木茂盛,不易追踪,转过一个山腰,竟然跟丢了。张行云道:“都怪我不该托大,这下到手的一千两没了。”
黄芪道:“他受了伤,必定走不远,我们再找找。”
“啊。”寂静的山林间忽传来一声惨叫,惊得无数夜鸟飞起。
二人大惊,忙循声而去,待赶到时只见程管家双膝跪在地上,眼睛睁得很大,那柄长剑从他的嘴里笔直刺了下去,眼见是死绝了。
二人面面相觑,没想到有这等便宜的事,找他找不着,却死在这里。
黄芪看看四周,大感奇怪,张行云笑道:“必是他觉得受了伤逃不掉,儿子又死了,活着无望,就此自我了断。”
黄芪道:“但这个死法未免也太过稀奇了,诶,你看这是什么?”
张行云打起火折子,只见程管家的手下垂着,手指旁的泥地里有几道划痕,看起来似乎是个“文”字。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张行云不禁感慨,拔出剑来,背起尸体,黄芪道:“你这是做什么?”
张行云道:“给赵财看,拿赏钱呐。”
黄芪道:“死者为大,你把剑带回去就可以了,尸首不如就地安葬。”
张行云道:“你也忒好心了,只是有钱人大都多疑,不见着尸首是不会放心的。”
站在山上俯瞰,古镇灯火辉煌,江流不息,好一派夜景风光,黄芪道:“你说他临死之前写个‘文’字,是什么意思?”
张行云道:“管他什么意思,此事已经了结了,就不要想那么多,钱到手咱们明天就能走了。”
回到赵府,将尸首和剑往地上一扔,赵财大喜,张行云当然不会说程管家是自尽,只说自己与他大战了三百回合,才一击致命的。
赵财将银票奉上,道:“有劳两位了。”
张行云笑道:“程通呢?要不要我出手,价钱好商量。”
赵财道:“那贼人早已被乱棍打死,剁碎了喂狗。”
张行云一惊:“这么快,也好,只是手段未免狠了些。”
祠堂里的戏早就散了,偏院里嘈杂起来,发生在正院的事人们都有所耳闻,三五一群聚在一起,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忽有人瞧见张行云,叫道:“当事人来了。”
人们哗啦都围了过来,询问经过原由,张行云道一声口干,立马就有人呈上了酒;说一声肚饿,即刻几盘小菜摆在面前,他笑了笑,便唾沫横飞的讲述起来,自然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有数。
黄芪独坐在花阴之下,这几日的事情有些乱,又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到现在他还想不通。
“喝不喝酒?”关山忽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黄芪摇摇头,道:“你怎么不去听故事?”
关山道:“听故事?对他们来说,这些事只是谈资探奇而已,但对故事里的人来说,这都是活生生的身边惨剧,如果你是故事的主人公,你会怎么想?”
“我?”黄芪一笑,“又没人给我编戏、写传奇小说,我当不了主人公,不过,很少有人会像你这样想,你真的有点与众不同。”
关山也笑了,大口喝着酒,道:“我只是个平凡人。”顿了顿,又问道:“你们什么时候走?”
黄芪懂他的意思:“你舍不得唐姑娘?”
关山侧过头,望着乌泱乌泱的人群:张行云滔滔不绝,唐思笑盈盈的看着他。
关山道:“我不该问,有的事早已经注定了。”
黄芪忽然觉得他很可怜,道:“其实凌姑娘也很不错。”
关山一笑,轻声叹道:“有的人虽只见过一面,却刻骨铭心;有的人虽朝夕相处,却心如止水。”言罢起身走了,黄芪有些不懂,道:“柳婆婆好些了吗?”关山应道:“好多了,多谢挂心。”带上门,进了房。
天阴多云,气燥湿热,看样子要下雨了。
张行云睡得很晚才起来,走出房门,见了这个天气,不禁骂了几句,柳班主在缝制皮影,道:“年轻人,别乱说话,当心老天爷拿雷劈你。”
张行云笑道:“不怕不怕,天早没个天样,我咒他,他也不能奈我何。”
“轰”一个暴雷似在头顶炸开,众人都头皮发麻,柳班主忙道:“罪过罪过,你瞧瞧,老天都听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