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带不走一具即将腐朽的身躯。
薄姬说火葬少君吧。
灵娡姑娘默许了。
孟透不肯。
灵娡轻声道:&ldo;孟公子,放过少君吧。他不能这样不体面地在行程里腐朽。&rdo;
他想也是。那日午后他下山买了蜡烛和灵帐,在一家瓷罐铺子里坐了一个时辰,在素胚上勾勒出菡萏。入夜后他点了火把,亲自替言昭含火葬。留了一小把骨灰,装进那口画着菡萏的瓷罐里。
周芳和周夫人终于肯出了袭且山,回到拂莲去。
照理说魂归天,骨归土。言昭含也是要葬回拂莲去的。沉皈的山上,有着言家人的坟墓。
可言昭含葬到祖坟里,也是孤孤单单的。
孟透带着言昭含回了漓州。薄姬和灵娡与他同行。
他在孟家为言昭含办了丧事。他甚至想让言昭含葬入祖坟,被父亲骂了&ldo;头脑不灵清&rdo;。
言昭含逝去消息惊动了淮南淮北,各门各派纷纷前来吊唁。丧宴那几日,孟透几乎不曾合眼,日日守在灵堂里。
孟婍端着饭菜来瞧他,劝他多少吃一点。孟透胡乱扒拉了几口,就将筷子放下了。
孟婍跪坐下来,将盘子中的碗筷重新摆整齐,偷偷抹掉眼泪,静悄悄地端着盘子出灵堂去。她在走廊尽头遇见了霍止。
霍止问:&ldo;你三哥呢?&rdo;
孟婍说完&ldo;他还在灵堂&rdo;,就落了泪。
霍止见不得女孩哭,取过她手里的木盘放到廊椅上。他想这会儿也不好去看孟透,于是带着孟婍往回走。孟婍边哭边道:&ldo;我不明白他们怎么会受那么多苦的……少君一个月前还好好的,他来漓州,我让他睡在哥哥的屋子里……他好好的,一直好好的……我说明年……明年过年就让哥哥带他回漓州来过年,他答应得好好的……他忽然就走了……&rdo;
霍止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当年言清衡死的时候,言妙也是这样一边哭一边同他说话的。
孟婍抽噎道:&ldo;他一辈子受了这么多苦,受了那么多伤……一道一道留在他的身上和心上。血痕累累、遍体鳞伤。血海深仇未报,耻辱未雪清。他怎么能够放下。三哥还在这个世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舍得离三哥而去……&rdo;
霍止沉默着听完,道:&ldo;或许,是他累极想离开了罢。离开未尝不是件好事。&rdo;
他对言昭含的仇恨还未放下。他从拂莲离开时,白衣白裙的言妙骑着玉骢马来送他。她背对着盛夏的光芒,她笑盈盈地说着一路安好。他没想过那会是与言妙的最后一次相见。
尽管孟透说过多次,言妙的死与言昭含无关。可当时确实只有他在沉皈的火海中……他想,或许他只是借着恨意,让自己能够清醒地活着罢了。
他还是陪着孟透彻夜长醒,陪着孟透送言昭含离开。
霍止从没想过向来沉不住气的孟透,在言昭含死后会这样的冷静。孟透给言昭含立了块无字碑,墓室里空无一物。他问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