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的事本来一直是雪雁在做,她就算再傻,也看出今日的事非同小可,便道:“姑娘吩咐。”
黛玉:“你去找莺儿玩会子,闲谈说宝二爷受伤了,她自会同宝姐姐讲。”
紫鹃插话道:“就算装作无心之举,以宝姑娘的聪慧程度,也是猜得出来的。”
黛玉:“她猜得出来是她的事,我已是尽了力。”
紫鹃何尝不懂,宝钗若知道宝玉受伤,一定会赶着去看他。一来是想让宝玉多知道宝钗的好,二来亦是黛玉亮明自己的态度。
说不定宝钗同宝玉说上几句,等黛玉去后,有些话更容易出口。
紫鹃劝道:“姑娘,躺会儿罢,晚些还要费功夫,莫累着了。”
其间,王夫人差玉钏送来绿提,紧接着贾母又派了鸳鸯过来,紫鹃清楚这是何用意,将她们都挡了回去,没打搅黛玉休息,只说“姑娘懂得分寸。”
太阳落山,给小院染上一片金黄,不多时,夜色弥漫上来,一勾弯月挂在头顶,风吹开白云,又吹来乌云,反反复复。
黛玉收拾好准备出门,紫鹃说恐怕要下雨,拿了伞,又带了件薄斗蓬,并嘱咐雪雁看好院子。
走到宝玉居住的小院,袭人已经在外头侯着了。
她给黛玉见了礼,道:“林姑娘,有些话原不该我说,你却是知道的,宝玉他性子倔,任凭哪个都劝不过来,下午宝姑娘来了趟,宝玉也是不说话,他愈是这样,愈是让老太太和夫人不得安生,全府都跟他提着心。”
“万一、万一姑娘再激着他,怕是……”
她说着,拿帕子抹起泪来,黛玉只得道:“放心罢,我同他好好说。”
袭人忙接道:“俗话说,人若被那念想吊着,即便今儿个过去了,自然会想着明儿个,长长久久亦不能平。我不知该如何办了!”
紫鹃听得出来,袭人这是要黛玉趁此时机同宝玉断个干净,又怕宝玉生出好歹,她没有办法,将这难题丢给了黛玉。
书里的袭人温柔懂事,看似没脾气,实则有自己的小心思。
作为宝玉板上钉钉的侍妾,她自是想选择识大体又体谅人的宝钗,若黛玉成了正夫人,哪里还有自己的生存天地。
这个时代,她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以上帝视角来看,紫鹃只能说袭人糊涂,其实黛玉早就知道她和宝玉的事,黛玉若真容不下她,断断不会喊出那声“好嫂子。”
可见袭人对黛玉的认知完全不清晰,也注定了她无法得偿所愿。
黛玉没再说什么,只道:“我先进去看看宝玉。”说罢,紫鹃替她推开了门。
穿过小厅,撩开纱帘,进到内室,宝玉见黛玉来了,从床上翻身而起,抬袖抹了把泪。黛玉坐到椅上,宝玉只好在她对面落座,硬挤出一个笑容:“林妹妹,你来了。”
黛玉点点头,用手示意了下他头上的包:“宝玉,疼不疼?”
宝玉:“这处倒是不疼的。”
黛玉默了片刻,也明白说这些并没有意义,于是开门见山道:“宝玉我问你,这是要怎样。”
宝玉收起傻笑,不应声。黛玉便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得出几分。冯家和周家的姑娘自是不错的。”
宝玉漠然回道:“她们再好,与我并不相干,莫要再提罢,我不愿听这些。”
黛玉忙道:“那宝姐姐……”
“别说了!”宝玉握紧拳头,发了脾气,“为何每个人都要在我的面前提别人,我自知是个混帐,是那起子须眉浊物,便由得你们捉弄了去。妹妹一贯待人真诚,便也是这般取笑我,混当我没长个心!”
说罢,他将头别到一旁,不再看黛玉。
黛玉缓声道:“宝玉,我自是真诚待你,才会同你这般说话。须晓得我不说,你也会从别处听来,难不成当我有心害你。这些话若我同你早些说,你便不会弄成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