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到达下一个弯道时,司机小邓放缓了车速。小邓婚后发福,圆圆的脸,肥肥的肚腩,经常被刘大磊取笑,&ldo;你说瞅见你下车谁不奇怪?究竟你是司机还是老板呢?&rdo;每逢此时,小邓唯有干笑,没办法,老婆会疼人,饭菜做得好,那营养一天五袋减肥茶也抵消不了。
正傻笑着,右前方一个人影从街角蹿来,眨眼功夫冲向车头。小邓一个急刹,六米多长三吨重的劳斯莱斯机械反应灵敏,但车头处那人影依然惨叫了一声,连滚数下,躺倒于地。
小邓出了层薄汗,望了望邻座的刘大磊。刘大磊往外望了一眼说:&ldo;操,碰瓷也不装像一点,身上好歹揣两个红颜料袋子啊?&rdo;
&ldo;大磊,别这样说,敢拿命换钱的肯定有原因。&rdo;后座的庆娣也在张望。
姜尚遥皱皱眉头,吩咐说:&ldo;下去看看,不离谱的话给点钱就是了。&rdo;
&ldo;行。&rdo;刘大磊开了车门走近前,那人眼角瞥见他锃亮的皮鞋头,哎哟声立刻大了点。
刘大磊撇撇嘴,蹲下去说:&ldo;兄弟,你这技术不过关,人家那好歹还抹抹鼻血什么的。&rdo;
地上那人只是连声哎哟不说话,混这行讨饭吃的都知道,有两种车不能碰,一种是公家车,一种是打眼的豪车。那人今天也实在是逼急了,大夏天,地能烤出人油,毛腰守了一个小时,眼泪鼻涕长流,神智有些不清了。
&ldo;说话啊,要多少?&rdo;刘大磊不耐烦,&ldo;喂,戏演过了啊!&rdo;
那人松开抱头的手,抹抹鼻涕,含糊地说:&ldo;随便给点。&rdo;
刘大磊掏出钱包,见那人脸露贪婪地望来,他心中一动,歪头仔细端详,这一看他顿时瞠目,&ldo;魏少。&rdo;
那人听见这两个字,神情呆滞,随即手撑着地想起来,刘大磊乐了,&ldo;别急着走啊,来来来,都给你。&rdo;
说着他将钱包里的钱一股脑塞对方手里,魏怀源捏着那把钱,热得烫手,他瞟一眼那辆豪车,讷讷地问刘大磊:&ldo;你是……&rdo;
刘大磊嘿嘿一笑,&ldo;我是谁说了你也不知道,拿了钱走吧,这些够你慡好几回的了。&rdo;说着循着魏怀源的视线望向车道,低下头又补充了句,&ldo;好好过,有人说了,日子长着呢,慢慢熬着吧。&rdo;
魏怀源脸色大变,嘴巴哆嗦着,定定望着那辆车,明知看不见,也极力想分辨出车里的人影,熬着吧,心里有个声音回响不止,他隐隐猜出是谁,震惊难堪交织在一起,不由涕泪纵横地跪坐于地,远望车影消失。
刘大磊上车后就主动告诉嫂子:&ldo;我把身上的钱都掏给那人了。&rdo;
&ldo;大磊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话说得刺耳,心眼真不错,小蔚子有眼光。&rdo;
&ldo;可不是,嫂子你可说对了。那人真可怜,一看就是吸毒上瘾的。&rdo;刘大磊说完,意味深长地从后视镜里瞟了姜尚尧一眼。
姜尚尧握紧了庆娣的手,转移话题说:&ldo;早点办完事回去,那三个皮猴子在家,大闹天宫的,妈一个人照看不过来。&rdo;
&ldo;有爱娣和阿姨呢,怕什么?&rdo;
&ldo;一个糖妹都够她头疼的了,爱娣还顾得上别人?&rdo;
庆娣闻言失笑,&ldo;让你带他们三个一起来,你不肯。&rdo;
见姜尚尧沉默不语,庆娣柔声劝说:&ldo;死者为大,等会儿对着你妹和阿姨,别那么硬气。&rdo;
这一日是巴思勤丧礼,巴思勤自三年前从济西声省委书记的位置上退居二线,离开繁重的公务,身体反而一日比一日差起来。
六十九岁在现今医疗发达科学昌明的社会算是短寿了,同龄的姜凤英每天清早半小时的扇子舞,家务不辍,依然行走如风。也有可能是姜家的长寿基因影响,姥姥可是八十七岁高寿离世。
年纪越大,庆娣越相信因果说。像姥姥和妈妈那样心肠慈悲的人,本应后福无限。
不一会儿,车拐进原州宝山殡仪馆。下车时,姜尚尧拖住她的手,她向他鼓励地笑。
二十年恋爱,十年夫妻,他们熟悉彼此。即使此时姜尚尧脸上平静无波,庆娣也明白他的内心一定如翻江倒海。再深的恨意,也有一缕血缘的羁绊,庆娣回握他的手,用劲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