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里,唐枚同张氏说了几句,便去了内书房。唐士宁正在看书,见到她来了,头一个就把手里的书往她面前砸了过去。“啪”的一声响,厚重的书落在脚下,激起淡淡的烟尘。唐枚弯下腰捡起书,笑着道,“父亲不知为何要生那么大的气?”“你自己不知道?”唐士宁骂道,“前段时间说杨家卖假货,闹得沸沸扬扬,如今你的茶行也卖假货了,你说呢,咱们唐家还要脸不要?你倒是好啊,只管着自己挣那几个银子,倒是名声都不要了,咱们唐家就缺那几个钱?今儿那杨宝忠当着旁人的面说起来,可不是打我的脸!”那杨家的人果真会找时机报复,唐枚把书放在桌上,冷笑道,“杨宝忠不过是爹手下的一条狗,他敢咬人,爹回头打他一顿不就是了?何必要动气?再说,我那茶行的事能同杨家的丑事比么?爹您清楚没有,那不好的茶叶全是丁管事私自弄进来的,哪儿同我相关?我若是把店门一关,可不是坐实了这个罪?爹您想想,这个暗亏,咱们唐家能吃么?咽下去可不是白便宜了人?”唐士宁哼了一声,“果真是丁管事弄的,与你无关?”“自然是的,他跟杨宝忠一样,不过是咱们手下的狗罢了,成天就想着咬主人一口,爹您说,难道就这么放过了不成?”“那自是不能放的!”唐士宁听了甚合心意,问道,“你倒是要如何处置?”“明儿上衙门,凭爹如今的地位,知府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做么?丁管事要不抓到也罢了,抓到了要他的好看!”唐枚眼睛一眯。“哼,你早些抓了不就是了,要闹那么大?”唐士宁瞪她一眼。唐枚笑道,“父亲您有所不知,只是抓了未必有用,如今把钱退了,才能保全以往的好名声,顺便再拿些银子出来做善事,那些人更是喜闻乐见,还怕日后没有生意么?表面装着善意的人可多着呢,花些钱算个什么?”唐士宁看了她一会儿,倒不知道她肚子里那么多花样,但也没有好口气,“你既那么聪明,当初怎的要搞个和离出来?如今成了这样,再找个什么样的好呢?”他会真的关心她的婚姻么?唐枚绝对不这样认为,只低头不接话。唐士宁觉得没意思了,道,“反正也这样了,你自己看着办,衙门那里,我自会叫着照应一二的。”唐枚忙谢了一声,告退走了。随后又去了张氏那里。张氏急着道,“可被你爹骂了?”“骂是骂了一两句,不过我也说服父亲了,他倒是没有再说别的。”唐枚握住张氏的手,安慰道,“娘你放心,明儿这事儿准能解决,我说了,要娘信我,我也不会叫娘失望的。”“可到底抛头露面,处理这些事情,你女儿家如何是好?”唐枚笑了笑,眼睛一眨道,“娘忘了?我如今还要什么多好的名声呢?只要不是很差就是了。”“这话怎么说?”张氏奇道。“娘您忘了到底是为何叫我去庆阳县的么?您怕那许世子娶了我,如今茶行出了事,我这样可不是最好?他们家再要娶,可真的是有些荒谬了!”唐枚道,“反正我也不是什么黄花闺女,娘您放宽心,我一个妇人,要多么条件好的人家呢?只不过愿找个疼我的,能理解我的,家世背景我也不在意,这些也就够了。”张氏听了心里难过,“你这是何必呢,你到底也是唐家的女儿,你爹是个二品官!再怎么样,也不好那么委屈你的,你不要妄自菲薄,若是那些比你低的,娘也不准你嫁过去,可听到了?”唐枚一头扎进张氏怀里,撒娇道,“好,好,全听娘的,那女儿还是要个要貌有貌,要才有才的好夫婿,行不行?别的歪瓜裂枣,娘不许弄了来,可说好了。”张氏抚摸着她的头发,也乐得笑起来。晚上九点还有一章,编编拿鞭子抽我,泪奔,只好拼了多码了~~善事(二)却说丁管事住在一个朋友家里,本是要趁着唐枚被夺了权,他挺身而出,以功补过,来力挽狂澜的,结果没想到张氏并没有差人来叫他,可见那计划是失败了。不过,也仍有第二步,只可惜还没等他去实施,他那朋友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脸上表情像是大难临头一般。“倒是有什么事?”丁管事奇怪的问。那人也不说话,翻箱倒柜,拿了个包袱出来,一股脑得把衣物等东西往里面塞。“到底怎么了?”丁管事惊呆了。“你快离开这里!”那人急忙忙道,又哦了一声,“你还不知道罢?你的名字都被写在茶行的通告里了,说那些不好的茶叶都是你这个罪魁祸首买进又卖出的,今儿你们那掌柜小姐都亲自去茶行把这事告之天下了,状纸都已经递去了衙门。你还能不跑么?等着去衙门打板子不成?”丁管事目瞪口呆,“什么,你说什么?她竟然敢这么做!”“嘿,她还叫人把银子都退给那些买了茶叶的人家,谁能来怨她?又不是有毒的,吃了也不少什么,还算是中等茶叶呢,再有,她父亲可是二品大员,她这样的小姐肯做到这种地步,个个都在称好,你如今就是那只过街老鼠!我也只能帮你这些,你赶紧的趁着天黑找个地方避起来,等天一亮就出城罢!”“不可能,怎么可能!”丁管事喃喃自语,“她不可能想出这样的法子的……”“什么不可能呢,那茶行门口现在还有人围着呢,刚才还有去讨要钱,好像说了等明儿去衙门。”那人把包袱往他手里一放,推着他走,“你快些,不然找到你,可是了不得的事!”丁管事气得头都发晕起来,把包袱猛的掼在地上,吼道,“我干什么怕她?她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么?她有什么人证?我就同她去衙门对质去!”“哎哟,你是疯了不成?”那人恨不得打他一拳,把他打醒了,“我是不知道你怎么出了这种事,那小姐是那么好算计的么?你倒是说说,你后面都有些什么人呢?能比得过她那个父亲?去到衙门,你当会给你好好说话?板子一落下来,你也只有吐血的份了!咱们这京城惯来是什么人的地盘,你莫非不曾看明白么!”丁管事只觉耳边一阵轰鸣,胸口像火烧一样,他实在没想到唐枚的动作那么快,竟被她想出这样一条毒计!真是狠啊,又快又狠,在完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把什么都推到他的身上,却又叫他无法反驳!他仰天一声长叹,白白做了这两年,却没有看明白她的厉害。时间,权势,人情,她全用上了,叫他每一样都无法推翻,既然完不成别人交代的事情,为今之计也只有逃了。丁管事自认倒霉,弯下腰捡起包袱,对那人拱了拱手,快快得就走出了门去。到得第二日,唐枚又去了茶铺坐镇。至于衙门的事,她是女子,古来向来有个规矩,女子是不好亲自去衙门参与案子的,都有人代劳,便派了王节武去,连带那些要讨要退款的人,把个衙门的大堂都恨不得挤得满满的。那审案的知府早得了上头的意思,派衙役对那些人严格审查,一个都不错过,若有来冒充骗钱的,都一率打板子,打了两三个下来,便再也没有骗子来了,于是事情就变得极为顺利。王节武又提出唐枚的意思,说这次事件委实伤了顾客的利益,茶行愿意拿出一笔钱捐给朝廷所开的怀善堂,来资助那些难民,孤寡老人和幼童。那怀善堂是一所朝廷在京城开办的慈善机构,知府大人闻言自是欣赏的很,大笔一挥,把此件善事批下,甚至贴在了告示板上,表扬茶行的善举。如此一来,茶行的名声反而更甚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