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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第1页）

大概是心中忧虑太重，沈墨晚上睡觉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就他一个人穿着婚服，仓惶四顾，焦急的喊着方亦白的名字，然而除了他的回音，根本没有任何的回应，所有的宾客也都满脸冷漠的将他死死盯着，似乎在嘲笑又似乎在鄙夷，他浑身阴冷得仿佛深陷在地狱。

&ldo;公子，公子，醒醒。&rdo;当沈墨被轻柔的声音唤醒时，他才慢慢的从那个痛苦冗长的梦境里挣脱，眼皮子挣了许久才睁开，然后模糊的视线触及到一片灼目的红。

那红色仿佛是有生命力的在跳跃着光芒，沈墨感觉自己的心脏猛地咯噔一下，瞬间就清醒了，唰的一下睁圆了眼睛，然后飞快的爬起来。

几名有些眼生的侍女捧着婚服发冠还有锦靴笑眯眯的站成一排在床前看着沈墨，其中一个甜甜的笑着道：&ldo;公子，时辰不早了，让我们伺候您梳洗更衣吧。&rdo;

&ldo;嗯！&rdo;沈墨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抑制不住喜色的重重点头。原来梦里都是反的！

沈墨先跳下床去洗漱一番，又怕因为自己晚上没睡好显得精神不佳，用冷水把脸洗了洗醒了醒神，这才让她们帮忙束发换衣。

婚服穿起来比平常的衣服繁琐，上次方亦白帮他穿都弄了好半天。沈墨顺从的微微张开手臂仍由她们有条不紊的摆弄，眼睛眨动两下，轻声问：&ldo;你们四少爷呢？他……不过来吗？&rdo;

她们都摇头，说不太清楚。

沈墨眼神立刻就失望了起来，其实已经预料到了，但方亦白如今肯和他拜堂已经很好了，他也不敢强求太多。想是这么想，但他还是无法控制的不时回头去看门外，可是除了来来往往的下人，他心里期待的那抹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等他穿好衣服，又往肚子里垫了点东西，想了想还是将止吐的药丸吃了一颗，免得待会儿出差错。

一切就绪，吉时还没到，沈墨就蹲在门口，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的鞭炮喜乐声和隐约宾客的喧哗声，也好让自己的心里能稍微热闹那么一点。

寻常婚礼新娘是盖了盖头由人用红绸牵着进礼堂交到新郎手中的，但是当时方亦白跟他说，要亲自把他牵进去，沈墨也高兴的答应了。

沈墨从吉时前到了旁厅候着的时候，就开始翘首企盼，脖子都拉长了，等终于看到穿着一身喜服的方亦白出现在视线里，沈墨满心的欢喜，面上展开一抹灿然的笑，飞快的朝着他跑过去，&ldo;亦白！&rdo;

方亦白抬眸看向他，脚下骤然顿住，黑眸里难以察觉的滑过一丝光芒。

沈墨平常头发都是用发带随便把头发弄一弄，从来没戴过发冠，上次也只是试了一下衣服而已。而今天他满头的黑发被发冠束起来，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俊俏中添了几分贵气，是一种于平日里的随性散漫很不同的惊艳，而那一身颜色夺目的婚服更是衬得他如同烈火炎阳般灼然秾丽，方亦白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扑过来，只觉得心口似乎被烫了一下。

沈墨生怕被他甩开，所以抓住他的手后就紧紧扣住，他睁大了眼睛看着方亦白问：&ldo;我阿姐，还有安大夫来了吗？小婵呢，小婵在谁那儿？&rdo;

方亦白没有回答他，径自朝里面走去，沈墨没有松手，就这样跟着他一起进去了。方亦白径自坐下了，端着茶杯喝茶，沈墨顺势就坐在他的旁边，只是刚坐下，就突然捂着嘴干呕了一下，他难受的抚了抚胸口，喝了口温茶压了压才稍微好些。

喝完放下茶杯这才发现方亦白在盯着他看。沈墨很被他看得有几分不自在，一个男人孕吐的画面……肯定很怪异吧。

方亦白转开头去，冷淡的道：&ldo;你待会儿不用敬酒，拜堂后就自己回房去歇着吧。&rdo;

沈墨听了垂了垂眸子，然后又抬头望着他，&ldo;那你今晚会回去找我吗？&rdo;

沈墨已经预见到了答案，所以在方亦白冷声回绝之前，眼神有些哀伤的看着他恳求道：&ldo;亦白，成亲一生仅此一次，就算你还在气我，但是我真的不想等以后我们老了回想起来今天有无尽的遗憾。我求你，今天能不能暂时假装先放下一切，就今天，至少，让我们的婚事能够看上去稍微圆满一点，好不好？&rdo;

方亦白目光沉沉，最后也没有给沈墨回答。但是吉时到了，在满堂宾客各色目光的注视下，在喜庆的奏乐里，牵着他进礼堂的时候，方亦白忽尔侧过头来扬起嘴角冲着沈墨无声的笑了一下。

那笑容太真太有感染力，沈墨一时都分辨不清他是不是故意做给别人看的，也不想去分辨了。

他宁愿相信这是真的，就算他们两人此时的心恐怕相隔百里。

然后他跟满目柔情的方亦白对视，也笑了起来，黑眸弯起，眼中似有明亮璀璨的星光。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沉浸在这种温柔里一辈子不出来了。

沈墨就这样做梦似的拜完了堂，又跪着敬了茶，打扮的满身贵气的老夫人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拿了一个大红包给沈墨然后笑呵呵的道：&ldo;儿媳妇啊，快些给我生个小孙子吧。&rdo;方羡云也塞了沈墨一个红包，只是沉着脸似乎看他有些不顺眼，偏开视线去什么话都没说。

沈墨站起来的时候听到身后有阵阵掩盖不住的低笑声议论声，大概是都觉得老夫人真是糊涂了，这可是个男媳，哪里生的了孙子？

沈墨听了心里毫无波澜。

按照方亦白所说，礼成之后就让沈墨回去，沈墨看到了在席中坐着的安子明，沈冰，还有沈冰怀里的小婵。小婵不肯好好坐在沈冰怀里，屁股长刺了似的一直扑腾着想下来，不时眼巴巴的看着沈墨这边，扁着嘴一抽一抽，眼泪已经在打转。

沈墨真的很想过去抱抱她，却被方亦白一把拽着拉走了。

沈墨焦急无比，但不敢让人看出端倪，只有顺从的跟着他的步子，压低了声音与他争辩，&ldo;我都说了，小婵的事情是你误会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见她？你这样不仅是在折磨我，也是在折磨孩子！不管怎样，把她生了养到现在的是我啊，亦白！没有比我更爱她！你不能把我们分开！&rdo;

方亦白把沈墨拽出了宾客的视线，然后就吩咐常青把他送回去。拜堂时那温柔婉转的笑早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冷冽如霜的神情，看了沈墨一眼，方亦白言简意赅的说了句：&ldo;先回去歇着吧。&rdo;转身就要走。

&ldo;亦白！&rdo;沈墨愠怒冲着方亦白背影喊了一声。

难道方亦白真因为他当时一念动摇就不让他再跟小婵见面吗？沈墨以为他缓了这么些天，应该是想通了的！

方亦白被他喊得站住，头也没回，默然片刻才道：&ldo;……要见可以，过两天再说吧。&rdo;

说完就真的走了。常青看了眼满脸郁色的沈墨，又看了眼方亦白离开的方向，摇着头无声的轻叹了口气。

沈墨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在莲花池边闷坐着。

下人宾客这时候都在宴席那边，沈墨坐到这儿倒是清净，常青怕打扰到他，便隐了身形。沈墨百无聊赖的往水里丢了几块石头，又吹了会儿风，突然，他听见身后有鬼鬼祟祟的脚步声靠近。

沈墨警惕的猛地回过头去，才发现是个约莫三十来岁贼眉鼠眼的的中年男子，正停在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

沈墨缓缓站起身来，仔细的在他那张令人充满恶感并且有几分熟悉的脸上端详片刻，神色蓦地就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