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这种话的自己真是太臊人了,他内心里可是个比爸爸还要大不少的成年人呢。可此时此刻,他就是当着妈妈和其他人的面这样说出来了。
他又长大了一岁,以后会越来越大,这样像个孩子撒娇的机会,也会越来越少了。
趁着现在还是个孩子的外壳,他可以尽情的抓住机会,让爸爸多疼自己一些,再多一些。
爸爸一点也不觉得他过分,只是看了眼旁边坐着的妈妈,似乎担心妈妈心里不好受。妈妈却带着笑对爸爸点点头,表示自己并不介意,爸爸才带着无奈说了句&ldo;真是长不大&rdo;,顺势把他圈进怀里,接过碗和筷子,挑起面条吹了吹,慢慢送到他的嘴边。
他在灯光下凝视爸爸的脸,这张英挺帅气的面容已经在连日的辛劳中有所变化。爸爸黑了,也瘦了,眼角甚至出现了细细的笑纹。这是为理想和抱负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他无法阻止,但并不等于他就不会感到心疼,唯有深深的理解和支持。
他吃了好几口爸爸喂的面,更加粘人地伸出双臂挂在爸爸的脖子上。这样弄得爸爸都没法好好喂他了,只好把面碗放了下来,&ldo;怎么了?&rdo;
他悄悄凑到爸爸的耳边,用很低的声音说:&ldo;爸爸,我真不想长大……&rdo;
爸爸也用很低的声音问他,&ldo;为什么呢?长大了你可以读很多书、做很多事,认识很多很多的朋友,还可以帮爸爸啊。你不是老想着早点帮爸爸吗?&rdo;
他摇摇自己的脑袋,心情就像皱成一团的表情那样纠结,伸出手指抚摸爸爸眼角的细纹,&ldo;我长大了,爸爸就老了。&rdo;
唐民益整整几秒钟没有说话,隐约听到父子俩对话的乐彦琳表情也有点复杂。这个孩子确实早慧,心思比有些大人还要细腻,实在太招人疼了。
龙其浩一看这边没声了,煞风景地嚷嚷快点开席吃饭,唐民益才稳住波涛起伏的心绪,对唐青宏许诺,&ldo;爸爸答应你,即使你长大了,爸爸也不会老,好吗?&rdo;
唐青宏很想说爸爸你骗人,但看着爸爸真诚的眼神,再回想一下上辈子爸爸中年时的模样,勉强认可了爸爸的承诺,&ldo;嗯!我给你做饭、炖药膳,监督你早睡早起做运动!那你就不会变得太老了!&rdo;
这几句童言童语半是成熟,半是天真,惹得在座的几个大人都笑了。钱小天倒是听得很心动,腆着脸凑过来,&ldo;宏宏也给我做饭!&rdo;
唐青宏立刻冷下脸,&ldo;没你的事,滚一边去!&rdo;
这顿晚饭吃了很久,唐民益在龙其浩及其司机跟秘书的劝酒声中多喝了几杯。他一向自律,难得有这么放松的时刻,喝完酒还把儿子抱在怀里使劲亲了一口,借着一点酒意交代龙其浩,&ldo;宏宏是我的宝贝儿,也是唐家的宝贝儿,浩哥,你以后得多照看着点,别让人家欺负他。&rdo;
这句话带着敲打之意,表明自己对唐青宏这个贾家的长孙已经完全视如己出,没有任何顾虑和忌讳。既然进了唐家,养在自己名下,那就是他唐民益的亲儿子,容不得任何人排挤猜忌。
龙其浩明白他的意思,看看乐彦琳也带着笑容瞄向这边,当即点头表态,&ldo;嗯,民益,我不看你的面子也要看彦琳的面子,我们三家是什么关系?你放心吧,只要有我龙其浩在,就没人能动大侄子一根毫毛,不然我弄死丫的!&rdo;
九月一号开学当天,乐彦琳主动提出要送儿子上学,唐民益尊重了她的要求,早早就跟儿子道别去上班。
龙其浩还在家里睡大觉,等着他们回去再一起动身,钱小天却早早起床,非要缠到学校来,那架势恨不得留下来才高兴。
唐青宏知道,妈妈送完自己就要静悄悄地走了,还拒绝镇领导们提出的捐赠仪式,无意在这个小地方出任何风头。跟妈妈说再见的时候,他表现得特别乖,在校门口当着所有往来人群的面,扑到妈妈怀里大声叫她。
乐彦琳感动坏了,把他紧紧抱住,红着眼睛在他耳边饱含深情地说:&ldo;宏宏,明年妈妈再来看你。&rdo;
他的眼睛也有点红了,十分懂事的劝道:&ldo;妈妈,我会想你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哟。&rdo;
听到儿子这么说,乐彦琳得到莫大的安慰,看到这所破学校时的难受劲也消退许多,&ldo;嗯,宏宏真乖,你也多体谅爸爸,不要太爱撒娇。&rdo;
唐青宏脸有点红了,昨天自己那副依赖爸爸的样子确实丢人,&ldo;我没有经常撒娇,我还会洗衣服呢。&rdo;
乐彦琳一听又担心上了,&ldo;这么小就洗衣服?民益怎么照顾你的!&rdo;
唐青宏赶紧为爸爸辩解起来,&ldo;其实都是爸爸洗,我无聊,就跟爸爸说,我自己的衣服自己来!&rdo;
乐彦琳这才舒展眉头表扬他,&ldo;宏宏是个好孩子!都知道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rdo;
钱小天还在缠他,想要他跟自己回北京呢,被他无情的拒绝后才退而求其次,&ldo;那春节你一定要回北京过!我等着你哦!&rdo;
几人在校门口粘了一会儿,终究在铃响之后依依不舍地挥手告别。
唐青宏目送妈妈拉着钱小天,一步一回望的慢慢走远。
这一别可能又要几年不见,但他并没有萌生过离开爸爸去美国的念头,哪怕连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妈妈是他的亲人,与他血脉相连,不管隔了多远、过了多久,都不会背离他;可爸爸跟他的关系,并不靠血缘牵系,他就像一只已经被彻底驯养的小狐狸,不敢离开自己仰慕了两辈子的主人,唯恐或长或短的别离会让对方默默地忘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