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衿衿。”萧谙风快速地回应着,声音中是压不住的颤抖。他往前走了几步把谢衿从地上抱了起来,动作小心地仿若对待奇珍异宝。谢衿身上到处都是伤,纵使萧谙风动作再轻,也难免会碰到他的伤口。所有的伪装都在萧谙风来临之际消失不见,谢衿缓缓伸出手抱住萧谙风的脖子,他撇了撇嘴委屈道:“楚墨,我疼。”谢衿的这句话一出口,萧谙风只觉浑身血气上涌,他低下头温声道:“衿衿,我带你去找尹月,乖,忍一忍。”许是萧谙风太过温柔,又或许谢衿太累了,他靠在萧谙风的臂弯处缓缓睡了过去。“盛环。”萧谙风见状眼中的柔情瞬间被寒意代替,他压低了声音,语气森然道:“都杀了。”“是。”盛环不敢耽搁,他提着剑就朝石照和那黑衣人走去。石照被一脚踢得趴在地上已没了只觉,那黑衣人却勉强爬了起来道:“萧谙风,你不能杀我。”萧谙风头都不会地朝门外走去,盛环此刻已拔出剑朝黑衣人刺去,黑衣人的武功不弱,在盛环的剑下竟能自如面对。他一个闪身躲过盛环再一次刺过来的剑,之后便朝门外走去。门外已没了萧谙风的身影,四周却尽是盛环带来的金吾卫。黑衣人知道,萧谙风这是要他死。他有什么错,他陪在长公主的身侧,就是要看萧谙风为他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可谢衿的出现却突然打乱了这一切,萧谙风竟要为了谢衿放弃他们筹谋已久的计划。他不允许。他想找萧谙风当面问清楚,可这些个听命于萧谙风的金吾卫却让他寸步难行。他发了疯似的想突出重围,终究寡不敌众,被一剑刺穿了心脏。—萧谙风不敢让谢衿坐马车,怕马车的颠簸让谢衿的伤口更加疼痛。他一路抱着谢衿快步疾驰在京都府的街道上,等把人稳稳地抱到济世馆时,谢衿都没皱一下眉。济世馆此刻灯火通明,尹月早早就守在门口,他见萧谙风抱着谢衿过来,不由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忙让他把谢衿抱到二楼。萧谙风虽然抱着谢衿走了这么长时间,却面不改色,他听了尹月的话把人抱到二楼的榻上。尹月原本想让萧谙风出去,他好为谢衿疗伤。可萧谙风却一动不动地站在榻边,尹月轻叹一口气便不再管他。几个时辰前,他送走最后一个病患正准备打烊时,盛环却急匆匆地跑过来,说萧谙风让他不管今夜等到何时都不能关了济世馆的门。盛环的表情很是急切,再加上又是萧谙风吩咐的,尹月不敢怠慢,便一直等着,没想到竟等来一个伤痕累累的谢衿。尹月解开谢衿身上的衣物,尽管他很小心,但还是引得谢衿闷哼一声。“尹月。”萧谙风的突然一声让尹月吓了一跳,他侧头看了眼萧谙风,此刻的他脸色极其难看,似乎是在隐忍着什么。尹月知道萧谙风是心疼,于是他手中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好在这回成功地把谢衿的上衣脱了下来。只见谢衿的上半身布满了血痕,那是用鞭子抽出来的,尽管没有萧谙风后背上的鞭伤触目惊心,可看着却还是很吓人。尹月不知是谁下手这么狠,他来不及细想,便迅速给谢衿清理伤口。伤口上的疼痛让谢衿止不住呻吟起来,他的手突然不受控制地朝空中乱抓起来,仿若要抓一个牢靠的东西在手里。谢衿紧闭着双眼,因手没有抓到东西而委屈地撇了撇嘴,不过几息间,他又忽得放松了嘴角,连蹙着眉都展开了。只见谢衿的双手牢牢抓着萧谙风的右手,温热的手让谢衿觉得身上的痛都缓解了很多。而被谢衿抓着手的萧谙风视线却落到了他受伤的手指上,原本便极难看的脸此刻黑得吓人,他方才就该让盛环把石照千刀万剐了。不知过了多久,尹月终于清理好了谢衿身上的伤口,他把特制的药膏抹在谢衿的伤口处,又用轻透的纱布包扎好伤口,这才准备端着满是血水的铜盆出去。可是还未等尹月转身离去,就听谢衿猛烈地咳嗽起来。尹月忙放下手中的铜盆,一把拉过谢衿的手开始把脉。谢衿的脉象极不稳定,还很虚弱,这就意味着谢衿不仅受了外伤,还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方才他只顾着谢衿身上的鞭伤却差点忽略了谢衿的内伤,尹月沉吟一声,忙从身上取出药瓶,倒出一颗药往谢衿嘴里送去。“怎么回事?”萧谙风等尹月给谢衿喂完药才开口问,尹月冷着脸道:“谢衿受了内伤,他之前应该是被人狠狠地摔过。”尹月话音刚落,忽又看见谢衿手指上的伤痕,“谁这么狠,连手指都你放过……不对,我怎么感觉这伤像是被竹条扎的?”初吻『“衿衿,还苦吗?”』竹条?萧谙风倏地想到那兔子花灯,便是竹条扎的,谢衿亲手为了他扎花灯,只为在月圆之夜送与他,可却没送出去,就跌进了泥泞里。尹月既已看见谢衿手指上的伤口,便重新为了清理包扎,等这一切做完,他才退出去,留下萧谙风和谢衿二人。谢衿身上的伤虽已处理完成,但他却并未醒来,双手仍紧紧抓着萧谙风的右手不松开。萧谙风任由谢衿抓着,他周身的肃杀之气在看着谢衿的睡颜时消失了大半,连带着神色都温柔了许多。萧谙风就这么端坐在榻上,他用另一只空出的手去抚摸谢衿苍白的脸颊,他用手指细细地描摹谢衿的眉眼,鼻尖和微翘的嘴唇,良久之后,才抚上谢衿鬓边的簪花。衿衿一定为了这一天准备了很多,他戴上他送的簪花,穿着新衣裳,提着亲手扎的兔子花灯,只为赴他的约。可这一切都被他的姑姑毁了。萧谙风不由想,他的姑姑除了给他带来痛苦,还给他带来了什么?从小到大,楚玉灌输给他的就只有复仇,可若是真相真如耿四所说的那样,他又该如何对待楚玉?正当萧谙风想的出神之际,谢衿突然发出一道微弱的叫声,“妈妈。”萧谙风不知“妈妈”是何意,却明显能感觉抓着自己的两只手在慢慢收紧,谢衿原本平展的眉也皱了起来。谢衿似是做了噩梦,他的额上渗出密密麻麻地细汗,嘴里又念叨了一句,“妈妈,我想回家了。”回家?萧谙风皱了皱眉,他方才已让盛环去知会过周安一声今夜谢衿不回去,可此刻谢衿一说要回家,萧谙风便动了把人抱回去的念头。谢衿还在继续念叨着,“这里好可怕,我好想回去。”萧谙风如今已见不得谢衿受一点委屈,他知道谢衿受了惊吓,把他抱回太傅府也许会让他睡得安稳些。正当萧谙风准备抱着人起来时,谢衿又呢喃一声,“可是这里有楚墨,我舍不得。”萧谙风动作一顿,他松开手看向谢衿,神色慢慢变得晦暗起来。谢衿说完这句话便不再开口,他抱着萧谙风的手沉沉地睡了过去。翌日午时,济世馆二楼的榻上,昨夜便沉睡过去的谢衿终于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直视着屋顶,等脑子慢慢清醒,他才感觉到身上的疼痛。接着昨日发生的事情便浮现在他的脑海中,他被人迷晕带到一间宗祠里,在那里遇到了疯癫的石照,他差点被石照折磨死,后来又遇到一个要杀了他的黑衣人。幸好楚墨出现的及时,不然他此刻已经死了。想到楚墨,谢衿突然侧过身,想寻萧谙风的身影,却没想到他一转头就对上萧谙风黑沉的双眸。谢衿这才发现此刻自己正双手并用地抓着萧谙风的手,谢衿下意识地想松开手,却没想到双手又被萧谙风反握在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