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却没法跟范忠细说。
范朝晖就稍微提点道:“这我都知道,你放心。四夫人是从未管过家,可如果不给她机会,你又怎知道四夫人担不起呢?”
范忠仍是摇头,觉得就算王爷因此厌烦了他,蠲了他外院大管事的差事,也要为四夫人母子争一路。——这内院管家权,四房是万万不能沾。沾了,就是催命符啊
四爷临死的托付,范忠不敢稍忘,便鼓足了勇气,跟王爷辩道:“王爷且听小人一言。就算四夫人有才有德,足以打理王府的后院,可她是孀居之人,出来与人应酬,实在是不妥。别说大夫人会更生怨恨,王爷别的屋里人,也会跟四夫人不对付。到时候再仗了王爷的势,随便下点袢子,别说四夫人没脸,就是死去的四爷,也……”
范朝晖听到这里,才明白了范忠的意思。原来他是担心四夫人管家,下人会依然各为其主,让四夫人既背了虚名,又办不成事。且也给四房树敌太多,对则哥儿更是不利。
这些也都有道理。
可范朝晖所想更为深远。他不久就要带兵出征。北地几家豪强带来的兵士,他要统统收编,这次要顺便都带出去。——要将这些兵真的收为己用,唯一管用的,就是带着他们一起征战。练兵练兵,不上战场,能练出什么兵?也只有在战场上,才能树立将领真正的威信,才能让这些兵士真正归顺自己,也才能防止自己的军中,出现第二个范朝晖。若是有人心怀异志,在外面征战的时候,也可更好不动声色的除去潜在的敌人。
自己这一去,总有两三年不会在上阳。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不在身边,将安氏无论交给谁照应,他都不放心。想来想去,还是将大权交给安氏本人,让她能有机会、有能力护着自身和则哥儿才是。只要自己不在身边,王府里就没有人能借自己的势来为难安氏。且如今也是大好的机会,让她能够逐渐适应,等则哥儿以后接了位,她也能帮扶帮扶则哥儿。
想到此,范朝晖就再次安抚范忠道:“这些我都想过了。到时你就知道是无碍的。”带兵出征乃是军机大事,范忠是家仆,范朝晖不好跟他细说此事。
范忠无法,只好退而求其次,将四夫人搬了出来,道:“王爷这里说得也有理,可四夫人若是不愿,又当怎样?”
范朝晖低下头,慢慢将桌上的物事一一收捡了起来,似是漫不经心道:“我会亲自跟四夫人详说此事。四夫人不是不识大体之人,想必能体会其中的用意。”
范忠见王爷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只好退让,低头给王爷行了礼,自退下了。
安解语在风存阁里,正是午睡方醒,一个人懒洋洋地躺在顶楼大屋的软榻上,望着窗外的海天一色,默默地想着心事。
阿蓝悄悄上来,看见四夫人已是醒了,便赶紧道:“夫人,王爷过来了,说是有要事要与夫人说。”
安解语很是意外。这个点儿,王爷不是一向在外院忙着他那些军国大事吗?怎会有时间到内院?突然又想到会不会是则哥儿出事了,才劳烦王爷这时过来。
安解语便一阵忙乱,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就要起身下楼。
说话间,两人在屋里就听见对着大窗的门那里,传来了两下敲击声,又听见王爷浑厚低沉的声音传来:“四弟妹可在?”
安解语赶紧往屋里的大穿衣镜处照了照,见自己没有失礼的地方,就冲阿蓝点点头。
阿蓝连忙去开了门,又屈膝行礼:“见过王爷。”
范朝晖手里拿着一个四四方方紫檀木的小盒子,缓步行了过来。走到门口,看了阿蓝一眼,道:“关上门,在门口守着。别让人上来。”
阿蓝脸色一白,看向了四夫人。
安解语微微有些奇怪,忍不住道:“阿蓝不是外人,王爷不必避忌。”
范朝晖郑重道:“四弟妹,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让阿蓝在门口守着为是。”
安解语从未见过王爷如此慎重的样子,便摆手让阿蓝出去了。
阿蓝应了,就出到门口,将门带上,自己走到楼梯下方守着,不让人上来。
范朝晖便走到软榻旁边的圈椅上坐下。
安解语依着前世的习惯,让秦妈妈做了几个厚厚的软垫,放在圈椅上。
范朝晖一坐之下,未提防那圈椅上如此软乎,微微有些愣神。又抬眼向安氏看去,却见她似是刚刚睡醒的样子,脸上红晕未退,比先前受重伤之时已是不可同日而语,心下稍定。
安解语见王爷坐下了,便也在软榻另一边的圈椅上坐下了,正好同王爷相对而坐。
范朝晖放下盒子,踌躇了一会儿,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安解语也不说话,只看着王爷,沉静的目光里,有一种“事无不可对人言”的坦然。
范朝晖收敛了心神,就将那紫檀木盒子放到桌上,顺手推了过去。
安解语在对面伸出手,轻轻接住了盒子,扬眉问道:“王爷,这是何意?”
范朝晖以目示意:“打开它。”
安解语看了范朝晖一眼,就拿起了盒子,在手里细细端详。只见那盒子中央有个搭扣,便用手轻轻一拧,盒子应声而开。里面放着的,是半块黄金打造的虎符。
安解语更是困惑,伸手拿出了那半块虎符,左看右看,也不知是什么物事,觉得非常抽象,便问道:“还请王爷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