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身为堂堂一公社书记,这样的动作实在不雅,可……哎呀,太可惜啦!这可是多少年没吃过的甜水西瓜啦!
“真甜!真水!你们家院里的瓜?”大师傅先开口了,他把红瓤吃完不算,还把白肉也啃得光光的,只剩最后一点薄薄的黑皮。
诶等等,皮居然是黑的?!他把瓜皮倒过来一看,后知后觉,“这不是西瓜吧?”
“伯伯,它就是西瓜。”瓜苗已经告诉她啦,它们是黑皮西瓜,但具体怎么沦落到槐树洞里它们也不知道。
“西瓜咋还有黑皮的?”大师傅不信,可那味道又错不了。
段书记毕竟见多识广些,蹲下身,认真研究了一下桌子上剩下的瓜,“我瞧着怎么像新出的黑皮瓜?”
推了推眼镜,他再看,“可报纸上说的没这么薄的皮呀。”农科院取得这么重要的进展,报纸上都刊登出来了,他看报纸就知道。但农业学家们也说了,这种瓜目前只培育出一苗,还恰好只结了一个果,除了能吃是确定的,其他生物稳定性还有待研究,是否具有遗传生育特性也还是未知数。
“伯伯好厉害!”幺妹拍手手,跟妈妈一样厉害。
段书记一个人远在异乡,虽然是当爷爷的人了,可孙子孙女还没见过几次,被这么乖巧可爱的小孩吹彩虹屁,还挺享受的。
他爽朗大笑,“你的瓜这么好吃,只换水饺会吃亏哦。”
幺妹大眼睛一转,她也觉着好像是有一点点吃亏了,可妈妈说,说出去的话得算数,只换水饺就只换水饺吧。“不吃亏哦,伯伯你想吃以后还可以找我。”
黄柔觉着吧,这孩子真是被她“惯野”了,不怯场,不怕生,比她小时候好多了。小时候父亲带她出门,她哪敢跟大人这么说话?都是怯生生安静静的坐一旁,别人问到她,规规矩矩回答一句,不问她能一整天不说一句话。
“哦?你家还有吗?”
幺妹本想说有,可她是聪明的小地精呀,不能被人套话哒,“我家没有啦,但我知道哪里有。”
黄柔:“……”得,这就叫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段书记又是大笑,到他这个年纪,再怎么位高权重一呼百应,还是渴望颐养天年含饴弄孙的,他觉着自己跟这孩子还真有缘,遇到三次,三次都这么让他印象深刻。
就为着这点“缘分”,他也该去她们家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风水宝地,养出这么好的孩子,这么甜的瓜。
“那行,我用三碗水饺跟你换,不能反悔哦。”
幺妹边吃饺子边想,有这么好吃的水饺她才不反悔呢,一点儿也不反!这皮薄馅儿大还冒汁儿的美味,比十个西瓜还好吃!
直到出了饭店,黄柔和友娣还晕乎着呢,她们居然没花一分钱就吃到了鲜肉水饺?而且,大师傅为了感谢她们的瓜,还一人多给了五个,把她们吃得肚饱肥圆。
最重要的,看段书记的意思,也没批评她们投机倒把,这是默许了?毕竟,不用粮票的饭店他都天天来呢,也没见把饭店经理怎么着。
这,或许是一种信号。
来到纺织厂门口,崔建军正好值班,忙把她们迎进门,泡了三杯浓浓的茶水,“这是管后勤的老张给的,你们尝尝,待会儿把剩下的带回去给娘尝尝。”
幺妹“呼呼”的吹,实在是等不及了,“咕噜”一大口,本以为会是甜甜的,正好吃那么多饺子口也渴啦——“哇,好苦!”
又烫又苦又涩,苦得她鼻子眼睛全皱一起了,三叔坏!
“哈哈哈,茶叶就是这样才有味道呢。”崔建军大笑,身边也没个甜嘴的,找半天找到两个花生米,“赶紧散散味儿。”
幺妹小狗似的张大嘴巴,舌头长长的喘气,“呼呼呼——”
她有种深深的被骗的感觉,嫌弃道:“我奶肯定不吃,太苦啦。”
连能吃苦灵芝的她都嫌苦,那是得有多苦?
友娣却不嫌苦,自她出生还没喝过“茶叶”呢,只要是没吃过的那都是好东西,逮到就得吃个够,“咕唧咕唧”大口大口的喝,没几下就喝空了,又给泡一杯。
一连三大杯,够本啦。
幺妹佩服姐姐,她喝药可真乖。
对,在小地精眼里,“茶叶”这种东西就等同于药。
黄柔小心翼翼掏出灵芝,把婆婆的意思传达,崔建军明白,“好嘞,你告娘,我尽量换成粮。”想到下个星期厂里有事,他没时间回去,又道:“车我会送去爹那儿,到时候麻烦你转告春芽妈一声,给我准备一床棉被。”
每房只有一床破棉被,还是几年的老棉花和破衣裳弹的,不怎么保暖。可石兰省本就不产棉,这年代的棉花又是一项紧缺的战略物资,厂里也没多余的。
天气渐渐凉了,他这门房又是上不张天下不着地的,风“呼呼”的灌,贼冷。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他也不会跟家里开这口。
黄柔记下,打定主意要劝婆婆多弹两床棉花,正准备走,友娣忽然说要尿尿——茶水灌太多啦。
现在是上班时间,崔建军也不好走远,把厕所位置指给她们,黄柔带她去。幺妹就在门房等着,可她们前脚刚走,三伯后脚就被人叫走了,没有植物陪她聊天,小地精多无聊啊,看看房子,看看板凳,看看桌子……
诶,这个桌子腿儿怎么是裂开的呀?